然杨河亲手缔造这只军队,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最近更斩首东虏大捷,威望素著,军官士兵早对他的任何决定深信不疑,杨相公说做什么,大家伙就做什么。
从郯城到峄县有马头铺、层山铺、芙蓉铺、柳庄铺、卞庄铺等铺,每铺相距二三十里。从郯城西去,越发的寂静冷清,官道寂寥,白雪茫茫,万径人踪灭,四野看不到一个行人。
所遇村寨,尽是断垣残壁,民气萧条,与死为近。这有历来灾荒兵乱,更有清兵入寇的原因。胡骑所到之处,摧毁了一切看得到的人烟。行人凄断,城邑乡村有瓦砾而无室家,有荆蓁而无烟火。大地一望莽荡,蒿艾不除,荒草连天。
看白雪蒿草,荒废无尽的大地,北上新安军战士皆尽震撼,睢宁邳州各地虽有许多不如意,但相比“尽于虏,尽于疫,尽于荒”的山东各地,反显桃源了。
仍按规划,大军每遇铺递歇息一会,一路景色尽是凄凉。走了两天了,官道上就没有遇到一个人,所过之处,也尽是人烟断绝,偶尔看到一些豪强的堡寨傲然耸立。
与杨河以前遇到的永安集一样,豪强的堡寨连清兵都无可奈何,无论如何的改朝换代,千百年来他们都是这块大地的真正主人。
傍晚时分,两千大军到达峄县,今日又顺利完成任务,随行医士表示,虽大军略显疲惫,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士兵与马匹生病掉队。
峄县北临仙坛山,西临承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城周四里有奇,然与郯城一样,峄县早被清军攻灭,关厢皆毁,满目疮痍。
杨河等人无言驻扎歇息,第二天一早,又继续赶路,从西门迎恩门外二十米的孺子桥跨过承水河。
此桥全长近百米,宽七米,尽用青石筑砌而成,为峄县八景之一,每年杨柳青青时,水汽氤氲,如烟似雾,被称作“承水环烟”,此时只余凄凉。
孺子桥西接峄县往滕县的官驿古道,往西去有薛堌铺、义河铺、杨庄铺、斗沟铺诸铺递。同时这条官道的北面有着大片的山岭,一直到滕县的临城驿止,山岭连绵五十多里,很容易潜伏大队人马。
全军上下都提高了警惕,这些山岭离官道不过二三里,倘若有敌骑突然冲出,大军又来不及结阵的话,情形就非常的不乐观。
早在出郯城的时候,钱三娘的骑兵队还来报,他们骑兵哨探时,似遇不明精骑窥探,怀疑是鞑子的哨探捉生军,但待骑兵队上前灭杀时,那些不明精骑又诡异的消失无踪。
种种信息让杨河提高了警戒级别,全军尽可能小心的通过了那段官道,好在无事发生,近午时,大军到达了滕县的临城驿。
后世这里属于枣庄市的薛城区,此时为临城马驿,为南北陆道必经之所。从这里北上,到滕县有七十里。往南走,经南端的沙沟集可以去徐州的利国驿。
临城驿早就圮毁,整座驿站内外荡然一空,杨河大军略一歇息,继续赶路。
与所经郯城、峄县等地一样,滕县境内亦是室庐丘墟,人民死亡略尽,不要说人影,便是野外庙店皆被摧毁,蓬篙满径,鸡犬无声。
此县为九省通衢,全境地势洼下,道路偏陷,遇阴雨过客几乎断行,然此时天寒地冻,土地坚硬,倒也不难走。
下午,大军到达了滕县城,此城周五里,高三丈五尺,有四门,但被清军攻破后,庐舍化为灰烬,城郭官衙皆成丘墟瓦砾,仍没有遇到人。这种被清兵攻破的城池,不说幸存者不敢再入,便是盗匪也不愿意居住。
历史上山东各城破后,有司招集幸存百姓,“有谓曾经虏破,人已胆裂,招之不来者”;“有谓城垣广阔至二十余里,而城中居民不满二三百家者”;“有谓编审人户向来数万,近止千余,握笔唱名,几同点鬼者。”
残余的幸存者全部逃入乡野山林,遗世避居,结寨自保,这也是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乡的道理,这块土地人民千百年来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