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电梯到了,苟杞睁开眼睛没有焦距地向前望去。有人在她旁边咳嗽,她闻声迟钝地转过头,半晌辨认出是元榛。元榛的手横过来扶在她腰肋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特别近,近到她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
苟杞抓来元榛的手指,在眼前极近处数了数,露出个迷迷糊糊的笑容,欣慰道,“一根也不少”。她笑容倏地一顿,皱眉含混地说,“元哥,我想吐。”
元榛要求她“憋半分钟”,刷开门携着她直奔浴室。
苟杞醉得顾头不顾腚的,也不管元榛就在一旁盯着,只跪在地上抱着马桶稀里哗啦吐自己的。直到把胃袋全部倒空以后,整个人才算是活过来了。她恹恹地合上马桶盖冲水,改跪为坐,有气无力地揉着脑袋,片刻,脑海里浮现出零星的字句。
苟杞眼角余光瞥到元榛正端着杯水蹲在她旁边,鼻子抽了抽转过头来,瞳孔慢慢聚焦。
“我好像接过我妈一个电话。”
“……对,接了。”
“她跟我说她也是迫不得已的。”
“呵,她骗你的。”
“她在电话里好像跟我道歉了。”
“没跟你道歉。”
“没有吗?”
“没有。”
苟杞怔怔出神,半晌,把脑袋夹到两腿之间哭起来了。
2.
苟杞第二天上午蹲在片场角落里用搓热的掌心敷眼皮的时候,只觉得再没有比元榛更缺德的人了。再没有了。她酒后失控痛哭,他在一旁不但一句安慰没有,还掏出手机给她配乐——一开始是《无间道》里闻者伤心的那段女声哼唱,循环两遍后切换成不易老师的《不染》。她两度伸手抓他手机都没能抓到,气得直哆嗦,悲怆和愤怒交加,哭得特别尽兴。
不过有一说一,狠狠哭过这一场,她心头的阴云驱散大半。而当她忆起元榛后来用毛巾温柔地给她擦脸,并答应实现她一个“不过分的愿望”,那剩下的小半阴云也散了。当然,这并非是因为愿望,而是因为元榛说这话时的眼神。
元榛用两只手固定着她的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的眼神仿佛密密匝匝的小勾子,勾得她一时半晌动弹不得,只不得不回望着他,断断续续抽搭着。
“都过去了小苟,都过去了,不要回头。”元榛轻声说,“明天睡醒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元哥答应实现你一个不过分的愿望……以奖励你的坚韧勇敢。”
苟杞在元榛热乎乎的目光里眼睛发直。她问他什么叫不过分,元榛说不违法就叫不过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睛一眨眨掉最后的一点泪意,未雨绸缪地哑着嗓音道:“你给我写到纸上,我怕我一觉醒来忘了。”
元榛遍寻不到纸笔,转身望着一直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的苟杞,一时没把持住,突然凑过去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苟杞不解地仰头望着他。他煞有介事地解释:这样你就不会忘了。苟杞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因果关系,怔怔地望着他,片刻,面色凝重地点头:是个好主意,早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