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薇的那两段语音去掉需要被“哔”掉的脏话,再把句子重新排列组合,大意是,她要不是骤然失去双亲上不成学,也不至于跑去唱歌跳舞,结果唱着跳着就被抓来演戏了。可她哪儿他妈会演戏,剧本写得稍微复杂些都他妈得读好几遍才能读通顺,真他妈的真他妈的扯淡!她想跟她爸打扑克贴纸条!她想吃她妈用灶间的大铁锅摊的煎饼!她为什么活成了现在这样?!
……
“喂,醒醒,要摔了。”
苟杞睡意朦胧中,脚尖被踢歪了,她吸了吸鼻子,醒了。
“向薇。”苟杞低声道。
向薇低着头不出声儿地摆弄手机。片刻,苟杞这边“叮”一声,收到一条转账信息,是她转回的十五万。
苟杞起身紧张地说:“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你不要删我好友,以后等我再宽裕些……”
向薇瞧了她一眼,取走她的手机干脆地替她点了收款,她平声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脑子犯浑答应的跟你见面,后来说的那些话也都是胡话。你爷爷奶奶房子都卖了,已经赔偿到位了,钱没到我手是我没本事。”
苟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红包眼圈慢慢红了。向薇仍然是这样的脾气,她小时候不会因为其他小朋友的耻笑和排挤就不跟她玩儿,如今也不会因为十五万给她好脸色。
“那你既然来了,要不然就进去坐一小会儿,你今天不是也没有通告吗?”苟杞想到马上就要跟剧组离开了,缓了缓,露出个并不比哭好多少的笑,眼神殷切望着她,极力道。
向薇突然有些不忍看她的表情,她低头犹豫了下,两手插进兜儿里,当先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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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多年没有这样不起干戈相对而坐了。上一回要追溯到小学六年级。两人写完作业,并肩跪趴在凉席上,用写挽联的白纸画古风小人儿。向薇记得她们当时正画的起劲儿,苟杞的奶奶进来了。她们以为浪费了那么多张纸,肯定要被说了,结果老人只是绷着脸问她们吃不吃橘子。
“我不怎么跟叔伯家联系,才知道你奶奶也没了。”向薇说,“以前没听说她有心脏病。你记不记得,有一回我叔伯上门闹得凶了,你奶奶挥着擀面杖一直把他追打到派出所大院儿里,我大伯跑得新鞋都甩丢了,后来给他找鞋找到天黑。”
苟杞说“记得”,她顿了顿,补充了个事例:“在这之后也有一回,就在我家院儿里,你伯母和你婶儿薅着我妈的头发不松手,一堆邻居劝着都不松。我奶奶就呼哧呼哧从缸里舀水泼她们,大半缸的水舀得几乎见底了,我奶奶个儿矮,最后几乎要倒栽到水缸里去。”
向薇也想起了苟杞家的那个大水缸。缸深得有一米以上,她和苟杞跳进去能并肩蹲下来。她们夏天在里面养过荷花、水葫芦,也养过小金鱼。
向薇感慨道:“当时我真以为他们兄弟妯娌情深,一个个的比我嚎得都响,好像没有我爸妈了他们也没法活了。嗐,你说我当什么演员啊,应该让他们来。不说他们了。你妈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苟杞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没有人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