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慈寺办完事,玉珠身子不适,立马回了家,她让下人请了大夫来瞧,依旧是老三篇,什么夫人这病源自忧思过度,要想开些,随后换了几味药,开了张解郁疏肝的方子,便罢了。
从天亮到天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可于玉珠,就像十几年那么长。
子时三刻,陈府大门小门都上了锁,各处一片寂静,寒风将屋檐下的灯笼吹得左摇右晃。
屋里只点了两盏灯,显得有些黑,铜盆里的炭火逐渐熄灭,寒气纱窗门缝偷偷钻进来,冷了杯中酒。
袁玉珠并未换衣裳,还穿着白日外出时的天青色对襟小袄,她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两指夹着一小盒胭脂转。
荫棠从早上随王府大太监崔锁儿出门,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晓得干什么去了。
玉珠心里烦,拿起桌上放着的小银剪绞指甲,谁知一个没留神,绞到了肉,血珠顿时从指头上冒出来,钻心般的痛从指间扩散到全身,女人鼻头一酸,疼得掉了泪。
而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
玉珠透过镜子一看,原来是他那清白又了不起的好丈夫。
“还没睡哪。”陈砚松笑着问。
他怀里抱着个木盒子,用足尖将门关上,还似往常那样,自行将外头穿的大氅脱掉、抓皂豆洗手、从橱柜里拿厚寝衣换上……并且温声说着话:
“嗐,你是不晓得,我今儿一整日忙的呦,崔锁儿看上了咱家的红木家具,我忙给他拉到外宅,谁知这还不算,那狗太监又拐弯抹角地说家具上空落落的,似乎短个摆件,这不,我又花了大价钱,给他弄了只金累丝嵌松石的盘子,那老狗日的前前后后盘剥了老子三四千两银子,一个绝种的阉狗,搜刮那么多给谁呢?多早晚在王爷跟前失了宠,等着被抄家鞭尸吧。”
陈砚松喋喋不休地说琐事,他抬手除下头上戴的玉冠,凑到在大立镜跟前,扭转着脖子,左右瞧自己的脸,转而从桌上抱起那只木盒子,大步走进内间,笑吟吟道:“珠儿,瞧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
袁玉珠本以为自己见了他,肯定会歇斯底里地大吵大叫,可没有,她居然很冷静,木然地坐着,一个字都没说,就静静地看他显弄。
“你不是喜欢抄经拜佛嘛。”陈砚松凑到玉珠跟前,将那盒子打开,原来里头是一尊紫檀木的观音,香味缭绕,宝相庄严,男人笑道:“我专给你买的,喜不喜欢?”
玉珠淡漠道:“向来都是请神佛,哪里听说过买。”
“我倒是没听过这说法。”陈砚松吃了瘪,尴尬笑着将盒子合住,从后面搂住玉珠,大大地打了个哈切:“那咱们安置吧,今儿忙乱了一整日,可把我累得够呛。”
“哼。”玉珠厌烦地推开他,火气噌一下起来了,面目表情道:“是啊,还没恭喜二爷又得了位佳人。”
陈砚松那双桃花眼慌地乱眨,厚着脸皮凑上去,摩挲着妻子的胳膊,苦笑:“你就别讴我了,那是王爷赏赐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