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吴十三怔了怔,双臂松缓下来,浅笑道:“还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玉珠答道。
一时间,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忽然,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对不住。”
“对不住。”
吴十三略微侧身,率先开口,容颜在昏黄的灯笼光下,越显挺立俊美,轻声问:“你为什么说对不住?”
玉珠望向男人的肩膀,犹记得两个月前他挑了一夜的水,扁担把衣裳都磨破了。
“当时把你折磨得挺狠,心里过意不去。”
吴十三笑笑,她的任何折磨对于他来说,都是甘之如饴的。
“我走的那天晚上,骂你骂得很难听,对不住啊。”
“没事儿。”玉珠轻摇着团扇,仰头望去,这会儿风将黑云全都吹开,天上遍布璀璨星子,稠密地堆积在一起,仿佛一座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吴十三这次回来后变了很多。
“你这两个月都去哪儿了?”
吴十三眺望远方,“离开洛阳后,我马不停蹄地往十方城去,等到了后,却没有回归家乡的亲切感,整宿睡不着,饭也不香,总觉得有股沙子味儿,而十七和云恕雨两个亲亲我我的样儿,更是让我烦躁,于是第三天我就收拾行李,再一次日夜兼程返回中原,天大地大,我不晓得去哪儿,最后只能回洛阳。”
“回来后,我就住进了广慈寺,以前我是无肉不欢的,可现在我居然觉得斋饭很香,老和尚的絮叨也没那么烦了。老和尚同我说,袁夫人的平静日子,我不能介入,也不能打扰,那我就想,我送点吃的总可以吧,老和尚说可以送,只是我的银子不干净,有血腥味儿。那行,我就去走镖,干苦力,我年轻有劲儿,还会点拳脚功夫,挣得不多,但已经够给你买羊肉、百合花、山楂还有香瓜,偶尔有同行眼红我的生意,故意找茬,一伙人将我堵在逼仄小巷子里对我拳打脚踢,我会抵挡,稍稍反抗,但没有伤任何人的性命。”
听完吴十三的这番自述,玉珠鼻头有些酸,他真的改变了很多。
玉珠双手合十搓着扇柄,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笑道:“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你走后的一天晚上,你的师妹戚银环过来找茬,凶神恶煞地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懒得同她说,并且使了点小计逼她跪下,还打了她几耳光,这事你怎么看?”
“打得好。”
吴十三冷笑了声:“打就打了,那种女人就欠收拾。”
玉珠将当日戚银环欺上门来的事略讲了几句,又赞赏了那王府侍卫骏弥的相救,说罢后,她心里冒出个打算,轻锤了下小腿,掌心倚着石台阶站起来,弯腰拾起藤篮,转身朝观里走去。
吴十三见状,急忙站了起来。
他没敢追,心头仿佛压了千万斤巨石般沉,有些紧张地问:“那个……你、你下次想吃什么?别多心,我知道你讨厌我,那我半夜来送吃食,绝不会让你看见我。”
见女人没搭理他,吴十三自嘲一笑,心里很不好受,烦闷道:“算了,我不会死皮赖脸的,这就走。”
此时,玉珠已经走到院中,她想了想,道:“洛阳城里有一家苏香记的芝麻酱很好,帮我称半斤。”
听见这话的瞬间,吴十三简直心花怒放,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意,一个健步冲上观门口,极力按捺住兴奋激动,嘴里反复默念:“苏香记、苏香记,要半斤芝麻酱,是半斤,不是八两。”
吴十三抻长脖子,冲女人远去的背影喊:“我记下了,明儿白日要走一趟镖,不远的,约莫半日就能赶回洛阳,晚上一定把芝麻酱给你带来,对了,需要给观里挑水么?”
玉珠背对着男人挥了挥手,“不用,缸里满着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