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个,晚上一个。洗漱前和睡前,雷打不动的时间段。鹿行吟会打开免提,也只有这个时候,清冷的房间里会多一点鲜活的人气。
顾放为和他隔着时差,声音听起来清爽有力。他听见他早晨打电话声音都还带着困意,就笑“你是不是订的闹钟给我打电话,这么困也不用一定要按时间打啊,谁跟男朋友聊天像考勤。”
鹿行吟说“只有起床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其他时候要吃饭和学习。”
少年人的声音听起来一样淡然,平静。
顾放为也拿他没辙,磁性的声音在另一边委屈又遥远,“不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啊。哥哥不在,也不知道我的小计算器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哥哥。”
他在那边咳嗽几声,故作深沉地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憋不住,问他“有没有”
天暗着,鹿行吟穿着睡衣站在凉台上,光、裸的脚踏在毛绒拖鞋里,冻得冰凉,他乌黑的眼睛望着夜幕,仿佛能越过大洋彼岸,看见另一个人的样子。
周身孤寂,只有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人,是他唯一温柔的想念。
他在这里不出声地笑,顾放为在那边又气又急,他才轻轻说“想你的很想你。”
几天后,鹿行吟接到一个电话,是加里敦大学校董打来的“小鹿崽,你是不是在s市,我过来了,咱俩一起吃个饭”
鹿行吟放下手里的课本,起身问道“你在哪里”
“你跟我说你在哪附近就行,哥过来请你吃饭。我的钱攒够了,现在这边买个小点的房子住。”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哥也是能在城里买房的人了”
鹿行吟很快报了地址。
他没有家里的钥匙,不过季冰峰带他来的时候,告诉了他门禁密码,他想出去,还是随时可以出去的。
出别墅区门,下了公交车,鹿行吟迎面就看见一个苍白瘦高的人,低头看着s市地图“建成开发区我靠,你现在都住到这边来了有钱人,怎么还得自己坐公交车。”
周敦比鹿行吟印象中要高了很多,当年和他一起蹲在赛场辛苦百度、头碰头比拼速算的少年,已经长得成熟了许多,透着一种玲珑圆滑的风采。
他看到鹿行吟跳下车,直接上手抱了抱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兄弟”
火锅店里,周敦端来了大堆的牛肚、黄喉,店里68一份的烤鱼都叫了好多份“小鹿崽,咱们今天敞开肚皮吃,庆祝咱俩兄弟碰头,庆祝你哥我金盆洗手。”
鹿行吟用筷子慢慢搅动着油碟,问道“不做代考了吗”
“不做了我钱攒够了”周敦说,“我想来s市做一个教育培训之类的机构,人脉我已经有了,就在群里。s市高考难,学习机构需求大,而且现在也开始重视竞赛了,是个发展的好机会。不过具体的我还在想,先把房子买了,有个落脚点。”
鹿行吟愣了愣。
一年前,周敦的计划还是“攒够钱再回来继续上学”,上学是他的渴望。
周敦兴致勃勃,他没有打断他。
“哎哟你们这个区房价说出去吓死个人,真有人这么有钱吗我本来想买新房,可是一看交楼时间是两年多,我说算了,买二手呢,增值税和契税又是一大笔,我那个中介说得天花乱坠,我一看就知道他在吹牛逼,哥还能看不出他这种牛鬼蛇神吗”
“而且s市房子好卖,尤其是学区房,有个小道消息,明年教育部会在各方面进行改革,不过不管怎么改,教育压力肯定只会更高不会更低,早买地方早赚”
他说着,鹿行吟听。鹿行吟苍白的指尖抓着酸奶盒,喝完了,用手顺着褶皱拎开,再用勺子刮一圈,喝得干干净净。
最后周敦的话头停顿了一下。
他有些醉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上学了。”周敦喝了一大口啤酒,言谈间很有一些“社会”的老成,“上学时间要耗着,不如现在来钱快。手里的资源,信息,都有时效性我不敢赌,小鹿崽,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