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那位老熟人酒吃多了,起身如厕,余宏义见缝插针跟出去。
那人见他跟来,不等他开口,呼着酒气直言不讳道:“你我不是头回打交道了,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换往年,此事尚有操作的余地,今年不成,给多少银子都不好使。”
往年只要银子打点到位,一切好商量,如今人口锐减,各村各户连完成最低指标都困难。
许诺出去五个名额,都得从关押的牢犯头上打主意,毕竟只是一个镇,犯罪分子有限。
且得为亭长乡绅们的七大姑八大姨预留足够的名额。
拨给岩滩村五个名额已经顶天,不能再多了。
余宏义心头一沉,这位是个贪得无厌的主,逮着由头恨不得把人榨干,这次居然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他,看来真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酒席结束,岩滩村愁云惨雾,哭声震天。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如丧考妣的嚎啕声,许问枫躺在炕上深叹一口气,默默念道:跟你无关,不要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草,我踏马可能生来就是操心的命!”许问枫骂骂咧咧坐起来:“三妹,你进来一下。”
新朝劳动力严重不足,政令严苛,今年凡年满十五,年四十五以下,身无伤残的男丁皆划进了服役范畴之内。
像二毛、铁树这些与她关系处的不错的青壮年,全要被赶去山里挖矿。
吴满贯年龄也是刚好中标,真尼玛寸。
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左思右想没法坐视不理。
“二姐,喊我啥事?”躲在屋里,听着外间哭天抢地的吵嚷声,许玉晴心里不是滋味,神情恹恹的,壮丁一走,村里就真的只剩老弱病残了。
许问枫没吭声,摆了炕桌,唰唰写了张小纸条:“一会那婆子来,交给她。”
“二姐是想求助那位贵人吗?”那位从未露面的怪人难道身份不简单?许问晴喜忧参半道:“二姐,那人是男是女?你与他交情如何?”
“男的,泛泛之交。”许问枫看了她一眼,多说了几句:“关系深浅不重要,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是价值互换,说白了就是一种隐性的交易,无非就是我能给对方带去什么,对方能给我带来什么,只要满足供求规律,点头之交一样可以办成大事。
不用担心我吃亏,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我心里清楚。”
许问晴似懂非懂点点头,就怕对方图二姐的人,既然二姐有数,她就放心了。
尽管不忍心同村的后生去服苦役,但到底是外人,远比不上亲姐重要。
“有把握,能成吗?”毕竟里正叔都束手无策。
许问枫没把话说满:“成不成晚点才知道。”
她做了两手打算,如果陆二爷那边走不通,就只能半路劫了人,送去哈克族避避风头。
不过,逃役从此便见不得光。
所以,陆二爷能摆平最好。
家里有服役的人家追到村口,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半天,官差不耐烦极了,要不是看在余宏义孝敬的银子面上,非得把这些碍手碍脚的妇人一并押走不可。
“好了,都给我回去!”看那帮孙子阴鹜着脸忍无可忍的模样,再拉扯下去,怕不是要拔刀了,余宏义抹把脸,嘶哑着嗓子吼道。
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些天,却没能保住几个人,他心里比村民们还不好受。
衙差带走了丁壮,带走了希望,整个岩滩村死沉沉,失去了生气。
余宏义垂头丧气闷在屋里一天没出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