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雪域陷入一片静谧。
连绵雪山的剪影映在昏暗的天际,细小的雪花簌簌而落。
顾景尧立于悬着橙黄灯笼的屋檐下,昏暗的灯光拂过他昳丽的眉眼。
白日里少女要帮他解开封魂锁的誓言仍然回荡于耳边,他垂眼,将袖口撩起,暖色的烛火映照着少年人流畅而利落的肌肉线条,以及手腕内侧交错纵横的可怖疤痕。
他盯着那几道疤痕,良久,唇边逸出一声冷笑。
在重伤昏迷之时,只有一个画面是鲜活明亮地深刻在脑海里的。
画面里火光四起哀嚎遍野,他踩在血泊里,仰头看向天际泛着血光的月亮,麻木而缓慢地擦去面颊溅到的血,脚下堆砌着密密麻麻的尸骸。
残存一口气的人用带着惊惧怨恨的目光望向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这妖孽,永远也别想摆脱封魂锁,你必将被此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是可笑。
他饶有兴味勾了一下唇,面上的神情却漠然而又讥诮。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惹得他微微侧目。
雕花木门上的窗户纸不怎么结实,有些地方破损了,渐渐地,里屋透过来的光更加明亮,通过裂缝能够看清里头的情形。
他眼睫微垂,于眼窝扫下一抹浅淡的阴影,神情在回廊明灭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冷淡阴郁。
半晌过后,他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紧不慢将衣袖撂下。
目光穿过窗户纸,里头却传来了动静,他敲门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收了回来,想要瞧瞧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说的话他自然是一字也不信,可如今他尚未恢复,利用完后再杀也不迟。
隔壁房间的裴娇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正躺在床榻上一面翻阅着话本子一面和铜镜商议着以后的去路。
待在雪域终究不是良久之策,介于这世上见过顾景尧真容的人基本都死绝了,便是在寒冰炼狱也无人敢靠近他。
于是,她便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便是带着他一起回到天岚宗。
厚重的床帐垂在地上,榻上的人悠闲地晃着腿,时不时从深色的床帐露出一点引人遐想的细白足尖,刚露出一小截便像是鱼尾点水一般迅速掠去。
半晌过后,她便赤足隔着一层轻薄的鲛绡落了地,蜡烛的光照拂在白皙的脚背上,显得肌肤剔透明亮。
她跳下了床榻,去到桌上的包裹里四处翻找,面上露出平日里也不曾见过的郑重神色,似乎是在寻什么至关紧要且见不得人的东西。
随后她鬼鬼祟祟地从包裹里摸出一包纸袋,面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自顾自道,“藏了这么久”
顾景尧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纸包上边,目光变暗几分,唇角弧度添了几分讥讽和冷意。
如此便露馅了么。
紧接着,他便看见裴娇将那包纸袋慢慢拆了,然后从里边取出了几只蜜饯。
他睫毛微微一颤,就连唇角冷笑的弧度也凝滞了片刻。
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那包蜜饯许久,那眼神可比午时面对他的眼神要亲切多了,久到立在门口的他都有些不耐烦了,她才慢吞吞地享用起来。
很快那一包纸袋很快便要见了底,只能看见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和飞速掠过指尖的那一小截舌尖,期间发出像是小动物般的细微咀嚼吞咽声。
但那微小的声音却仍旧落入了他耳中,显得无比清晰而又露骨。
他的目光顺势落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