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在圆案上与椿娘吃饭,瞧见了高兴得要不得,“我说今日须得来姑妈这里一趟,可见没错,姑娘在家一连好些日没胃口,到了姑妈这里,吃了这些,别说我,就是姑妈瞧见也高兴不是?”
众人笑笑,花绸又吩咐椿娘去厨房要一样糟鹌鹑,扭头将韫倩爱吃的碟子换到她跟前,“莲心说得是,就不为自己,也要为你肚子里头那个多想一想。如今我倒要问问你,这一个如何打算呢?”
“还能如何打算呢,少不得是要生下来的。”韫倩搁下碗,温柔地抚一抚肚皮,“我如今就这一个指望,生他下来养着,有他给我打发光阴,也蛮好。”
花绸点点头,菜上来,又招呼着她吃一些。到下晌,叫厨房装了一攒盒点心、两瓯糟萝卜、两瓯糟鹌鹑,使莲心椿娘提着,角门上送她出去。
回屋时,恰在园中撞见奚桓归家,也是往她屋里去,穿着银鼠镶滚蜜合道袍,戴着黑幅巾子。奚桓远远也瞧见她,穿的是桃粉长袄,半掩着银红软缎裙,头上戴着顶灰鼠卧兔,两颗粉碧玺水滴坠珥在腮畔晃来晃去,对着晴丝,粉雕玉琢的好模样。
两个人岔道上并做一道,花绸因问他:“你为何这时候才回来?”
“我衙门出来,恰好连朝家中设宴请吃酒。到年下,就是戏酒多,推也推不过去。我还要告诉你一声,因常叫月见几人应酬,今日连朝也是请她们来应酬,我趁势放了年礼,四位姑娘,一人派了二十两银子。”奚桓说毕,就将她的腰环住,走进屋里,见两席残筵,便笑,“必定是韫倩表姐来过了?”
“你猜得准。”花绸温柔笑笑,拉着她在榻上挨坐着烤火,“月见她们也不大容易,单给银子,到底冷冰冰的,没个人情味。回头我叫人备几匹料子绢子送去与她们,也难为她们时时在我跟前取乐说笑,逗我开心。”
花绸使椿娘收拾残席,又说正屋里久无人住,要去点炭熏香去去霉气。与奚桓走到正屋,奚桓将两三个熏笼都点上,花绸坐在榻上压香灰,与他打听,“年前的礼,你可给兆庵送去了?”
“还没来得及,部里好些大人来往还没走完,又有爹如卫大人一般关系近的同僚,爹虽不在京,我是晚辈,也要替他老人家去拜一拜的。还有皇上放的年赏搁在户部,没得空去领呢。”
“皇上官场赏的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一些胡椒肉品之类,倒不着急。”花绸填着香粉,抬眉睇他,“嗳,你近日与兆庵走动,瞧他脸色如何?”
奚桓细想想,好笑起来,“还是照旧,听你这意思,好像他该如何似的。怎的,你好好的打听他做什么?莫不是你瞧他长得十分端正,起了些什么我不晓得的心思?”
叮当几声,花绸将香篆在桌沿上瞧瞧,磕出袅袅香灰,她忙用袖扇一扇,“去!尽瞎说。”二人笑笑,花绸神秘莫测地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须臾奚桓挪坐到她身边,附耳细说一阵,奚桓脸色大变,一阵红一阵白,连连咋舌,半晌无言。最后瞧着她,长叹一声,“我的乖,这都是什么事儿,兆庵素日十分正经的一个人,怎的也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情?”
“什么‘偷鸡摸狗’!”
“呸呸呸、是偷香窃玉!”奚桓忙环住她晃一晃,哄得花绸笑了,又叹,“那孩儿到底是不是他的?”
花绸料想韫倩必定不肯告诉施兆庵,也怕奚桓哪此酒后吐真言,便摇摇头,“不是。”
“瞧不出来,姓卢的那老东西,还有点本事。”奚桓嗟叹两声,倏地把眉头攒起,扭回脸望她,手在她腰上兜一兜,“说起来,你怎的不见有孩儿呢?”
袅袅清烟里,花绸噗嗤乐了,捂着嘴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久不在夫家,在家住着,却有了身子,回头我赖给谁去?实话告诉你,早前我使人在市井里寻了副凉药方,时常吃着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生出别的事情好,省得漏出风声去,又叫单煜晗捏着了把柄,你爹还没回京,你又生出事来,如何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