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掩映在一片绿意葱然间,天然屏障般过滤掉了大部分明烈的日光,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响起,清风拂过,很是幽静。周伯远远望过去,便直夸老宅的风水好,想必纪老爷子也是个讲究人,言语之间多有赞赏,明显是对未曾谋面的纪明堂已经提前有了点好感。
纪眠竹和江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先前那次一样,车刚停稳,便有老宅里的人过来接,把几个人领到老爷子所在的前厅去。因着老爷子见孙心切,所以他们也就没去房间换身老爷子喜爱的唐装,而是这样穿的简简单单的便去了,反正都是自家人,老爷子只要能见到人就已经很开心了,换衣服大可以回去再换。
一入前厅,纪眠竹便瞧见正中央坐了个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子硬朗,眉目矍铄,岁月好像没在他眼睛里留下太多痕迹一般,只沉淀下来许多智慧。
他两边一边一个大型盆栽,亭亭玉立,枝叶修剪的漂亮的紧,明显是上回江敛送来的那两盆。桌上则是一盘行到一半的棋局,在自顾自的下棋,这样一看,那两边几乎有人那么高的盆栽也像是旁观者一样,安静旁观着老爷子的棋艺,气氛沉静,又透露出一丝禅意。
纪眠竹唇边止不住的冒出一个笑,他扬声喊了句爷爷,打破了此时的沉静,特有的低沉清润声音传进老爷子的耳朵里,还带着一丝小辈的撒娇。“看我给您带来谁啦?”
老爷子抬起头,未看清人便已经带笑,皱纹都泛着欣喜。“小竹回来啦......”待他瞧清自家乖孙与孙媳后头的人时,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惊喜,眼睛亮堂堂的,连下到一半的棋都不顾了,似乎见到乖孙回来都没这个开心。
“哎呀,这、这是周大师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周大师可安好呀。上回小江说和您认识,我就十分期待了,这回真一见面,我这心里可高兴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幸会幸会啊!”老爷子一骨碌起身,灰色唐装底下的身子依然硬朗,脊背挺直,大步走过来时,都带着股虎虎生风的味道,热情洋溢。“大师别愣着了,快坐快坐,我这刚泡好的茶,极品毛尖!”
周伯也不扭捏,当即就顺着老爷子的话坐下了,脸上也是毫不作假的笑。
“嗨呀纪老,叫大师多见外啊,再这样我可不同意了,我跟着小江和小竹过来,可不是听您大师来大师去的。”周伯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赞叹好茶,对纪老爷子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跟看知己似的。
“我听说纪老你比我年岁大一点,不嫌弃的话,咱俩就兄弟相称,我叫你纪哥,你叫我周弟,这样可好?”
纪老爷子当然不会嫌弃,能和喜欢的大师瓓罰兄弟相称,那真是晚年修来的福气了,于是当即一声周弟,声音洪亮。
周伯笑意更加真诚了。“小江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认感情,认中了那就是认中了,半点含糊都不打,是个可靠的。小竹也是个好孩子,这俩小辈在一起了,互相有个照顾,我心里也开心啊。”这番话似乎也带起了纪老爷子的感慨,两人感叹了几声时光不等人,一眨眼,孩子们就大了,叫人舍不得。
气氛忽然感伤了起来,让人眼眶微湿。
“嗐,看我,好好的场面说这些做什么。”周伯抿了口茶,借由茶盖里冒出来的热气逼退了眼角的湿润,又笑了起来。他眼尖的看到前厅主座旁那两株漂亮整齐的盆栽,于是立马换了个话题。“哟,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两株盆栽应当出自我手,是江敛这小子带过来的吧。”
纪明堂一听,顿时来劲了。
“可不是嘛,我当时一见就惊着了,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天天看着才好。没想到小江竟然和周弟你颇有渊源,可把我高兴坏了,还是我没脸没皮硬要小辈把你带过来的呢。”
周伯闻言颇有些得意,毕竟没有哪个大师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手艺好,于是他也便亲自从外头又捧过来一盆。“初次见面,也不知道送纪兄什么好,幸亏我还有些手艺,不至于空手前来,叫人嫌弃。”
老爷子一见更惊喜了,慧眼如他,一眼就知道这株小盆栽定是周大师亲自侍弄的,连灵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充盈,更别说还是周大师亲自拿过来的,真叫人心底欢喜。
他急急忙忙的从周伯手里接下,一边埋怨怎么会嫌弃,一边亲亲热热的拉着人坐下,两个人从品相谈论到盆栽技巧,又从技巧谈论到茶,当真有一见如故的样子,连一旁拄着的纪眠竹和江敛两人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