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陆慎尚未如何,庭下众文臣武将皆暴怒“放肆叉出去,叉出去”
一人面禀陆慎“主公,此等迂腐的老贼,何须听他言语放肆,乱棍打出去便是。”
司马云中一生为人只一个直字,以忠臣自诩,向来对这些割据的军阀不假以辞色,他也知道朝廷大势已去,每每出使地方,以气节自许,绝不肯屈身俯就。
林容叫侍女引到殿旁的缀锦阁梳洗更衣,换上蜜合色素缎褙子,搭一袭月白色褶裙,一概金银点翠,诸如攒珠髻、挂珠钗、璎珞之类皆不用,发髻上只用一根碧玉簪,越见朴素之态。
出得缀锦阁,是一条南北宽的甬道,几个健壮的仆妇候在台矶下。乘了软轿,行得一二百步,便见侍女打起轿帘,回话道“夫人,金明台到了。”
林容下得软轿,只见一片灯火辉煌,众侍卫都在丹墀下侍立,她在殿外候了一会儿,听见殿内的这番争论,立时明白陆慎唤自己来的用意,颇为迟疑“君侯在此宴请外臣,我是内眷,内外有别,贸然进去,恐怕不妥吧。”
侍女躬身立在旁边,语气卑谦却不容林容拒绝“固然内外有别,只是这是主公的吩咐。君侯闲时,还曾说夫人是聪明人,待会儿进得殿内,想必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林容闻言,这才抬眼细细打量这侍女,见她一身秋香色轻罗长裙,手上一对儿上好水头的碧玉镯子,两弯吊梢眉,一双桃花眼,颇具风流之态,独眉眼间带了两分坚毅之气,这并不是寻常侍女的打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似乎从没有见过你”
那侍女不卑不亢“奴婢叫杭卿,从前在太太身边伺候,本是同两位嬷嬷一同来宣州操持君侯大婚事宜,只是耽搁了。这两日才到宣州,夫人不认得奴婢原也是有的,日后打的照面多了,自然就认得了。”
说罢,她招了招手,一旁的小黄门立刻小跑着进去禀告“夫人殿外求见”
殿内,陆慎正自斟自饮,闻言抬眼道“宣”
林容只得打起精神,进得殿内,迎面便见一面赤金黑底描青的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云外清都”,陆慎一身云缎玄衣,斜倚在高台上,似有几分微醺之意。
高台下是两溜二十四张楠木交椅,臣工分列两旁,每人跟前具是一大黄花梨雕螭案,摆着六七样小菜,每桌配一把青玉执壶,一个掐丝珐琅彩银杯,并牛羊肉,数样小菜。
林容一进去,雍州文武大多数人都轻视这位江州贵女,并不作为正经的主母看待,态度倨傲,不肯站起来见礼。只晌午跟随陆慎行猎的数人,揣度内情,又或者那一向行事谨慎的,出席拱手行礼“夫人”
林容点头还礼,向着高台上的陆慎福身“妾身幼时,常听家中长辈诵咏司马大夫的文章,每每钦佩不已。如今听闻司马大夫远至,特备了吴地点心,寥解司马大夫思乡之情。唐突上殿,还望君侯见谅。”
又浅笑着向司马云中敛裙施礼“司马大夫久在京洛,不知可否还记得家乡的风味”
司马云中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勉强还了一礼。
身后的侍女一色捧着朱红漆戗金如意宝珠吉祥纹的大攒盒,端出德化建白瓷小盏,盏中一朵小小的绯色鲍螺。
陆慎并无多余表示,只微微颔首“夫人多劳”又对着下首臣工道“既是夫人一片心意,诸位且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