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有心不理他,可在这深山老林,着实硬气不起来,还在犹豫呢,便被陆慎拦腰抱起来,往山下走去。
望山跑死马,更何况是两个人。陆慎站在高处,可隐隐见炊烟,走起山路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俩个人从清晨出发,等到天边红霞漫天之时,才到了山脚下。
从小径过,便见连绵数里的桂花树,具是树高三五丈,树干三人不能合围,枝叶繁茂,香气逼人,两个人皆是惊奇,林容叹:“这桂花树,想来已经有百十来年了。”
又沿着小路行了上百步,这才走到桂花林的尽头,广陌千里,一望无际,一大片金灿灿地稻田映入眼帘,林容从陆慎背上跳下来,指着稻田里正在收割粮食的男男女女道:“你瞧,他们穿的衣裳是不是有点奇怪?”
林容不是这里的人,还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可陆慎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人男人着黑,戴着方巾,女人着白,穿着曲裾,分明是前朝末年的服饰,算起来距离今已经三百多年了。更何况新朝初立的时候,曾下旨更改衣冠,哪里还有人穿着前朝的服饰呢?
陆慎心里一动,莫非是前朝遗民,他拉着林容的手腕,隐在树后:“再瞧瞧!”
不多会儿,稻田里劳作的男男女女唱起歌来,或一人接一人,或男女对唱,路旁乘凉的黄发垂髫,也偶尔对上一两句,皆是林容听不懂的古音。陆慎皱眉,凝神细细辨认,这才听出来,这些仿佛唱的是诗经:“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林容小声道:“我看这些人自得其乐,不像是坏人。”
陆慎心里接道,何止,恐怕还是官宦之后,撇了一眼林容的赤脚,道:“上来,我背你!”
林容摇摇头,敷衍道:“你也背了一天了,歇歇吧。这里草地柔软,伤不了脚,我把裙摆放下来,看不见的。”
两人从桂花林中慢慢踱步出来,渐次经过一大片竹林、池塘,见一耄耋老者在村口的榕树下挥扇乘凉,旁边站着两个童子,正在摇头晃脑地背书:“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
两个童子背的磕磕绊绊,老者哼了一声,一人脑袋上拍了一蒲扇:“不用功!”
两个童子便道:“先生,念书又有什么用处,是能耕田还是能织布,既不能吃也不能船,白白耗费精力。还不如回家去养蚕,吐出丝来,过冬制一件新衣来。”
老者哼一声,正要开口教训这两个混小子,不料瞥见林容、陆慎二人,大惊失色,晃晃悠悠站起来问:“你二人是谁?怎么到的此处?我们这里已经百来年不见外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