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下(2 / 4)

范氏说“是了。我也记得是柴家。那柴公子年纪稍有些长,然而出身门第、家肆品貌都好不说,他自家还是个进士,在六部衙门里头行走,前途上再顺畅也没有。我们一群娘们儿内里头议论起来,还说谢家大太太真真大方,兄嫂留下来的侄女儿,竟全不比自己亲生的少用心,寻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去。”

顾冲道“说起来,谢家大爷把这件事实在做得漂亮。〔〕且就说年长,当时柴茗也不过二十三岁,因替祖母守孝才将婚事延搁下来。但到底也不能算小,故而柴家催得婚期也紧。又恰好是柴昌这一任将满,已经有旨意说要转回朝廷六部的,就想把娶妇、返京两桩合成一桩柴茗到南京迎娶,两家行过婚礼后便奉父亲回京。因刘家已无别个亲近长辈,谢家大爷同刘氏太太将姑娘接来谢家住了这些年,相待媲如亲生不说,又有老太太向来偏疼,故此竟全当是谢家嫡小姐一般地置妆送嫁。那时谢家上下忙作一团,人来人往的都是喜气,只有外甥得知消息就病到起不了身,但到底无可奈何。”

范氏听到这里,叹一口气道“这样说,果然是外甥的一厢愿。但也幸亏姑太太见机,否则任由了小孩子家心思脾气,好歹不知地,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可是一生的名节都完了。”略想一想,又说“我也记得那刘家小姐,确实极标致俊秀的人品,又有一股子书香门第出来的清气,正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儿。外甥心里面是她,眼光竟也不算糟糕呢。”

顾冲却是用力摇头,道“他这里眼光是不糟糕,但这个不糟糕,于其他的事却是大不妙。说起来外甥也算是少年风流了且不说从小与姐妹们在一处儿,长日混迹脂粉之间,十一二岁就能做些极风骚华丽的浓词艳曲,单是十二岁那年与他家里几个兄弟偷入那秦淮风月地,竟凭一支笛子曲儿就成了那青楼魁首的入幕宾幸是年纪小不妨事,到底连同去的那些个兄弟一顿好打。到十三四岁,爱上梨园戏曲,于是什么善曲名剧、歌谱话本,几百上千种的搜罗来;又是到处访音问声,把江南一片凡是稍有名气的班子一个不落地走遍,戏子优伶结交了无数。他自己也写本,也串戏,一副嗓音身段儿有时竟比那正经科班出身的还强。金陵城里说到膏粱子弟、风流纨绔之徒,谁能不提一提谢家十六郎的名号偏偏外头这样的热闹,到真正字一道上,却是半点风流姿态都没了,既认定了,便是除刘家的那一位,任她玉女天仙,谁也看不上眼。以前在家还同丫头调笑,表兄弟姊妹亲近起来也偶尔会忘形,刘家小姐嫁入柴家后,这等形却是再也瞧不见了。最要命的是,他这厢渐渐大起来,家里头少不得开始思量给他议亲的事,他却像打定了主意一般,只是推托不肯;平日家里会宾客亲友,但凡撞见真正露出些意思来的,竟什么也不顾也不管,或言或行,必定要打消了他人主意才罢别人倒也还不打紧,那一年竟把临清王府的老太妃给冲撞了。”

范氏听到这里猛地一吓,忙问“临清王府的老太妃难道就是五年前那一次,谢家姑老爷、姑太太半夜上门,又请老爷过去的那回老爷当时说,谢家大爷在朝里有些急事想走临清王府的门路,因我们在明州府的时候跟老太妃娘家有些往来交,姑老爷姑太太才寻过来。原来是为了外甥老爷怎的竟也瞒了我”

顾冲道“我不是不想你多心么当时事突然,又是这样的由,就是自家人也不太好告诉的。何况我素知你不耐烦金陵家里面事。姑太太虽然是出门的女儿,到底也姓顾,且又是先头太太生的。能不烦着你的,我一个人料理了便是。”

范氏听了丈夫回护之语,又是欢喜又是感慨,但也不免说“话虽这样,总觉得老爷是小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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