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临湖处便有一处水榭,胜在小巧别致,尚未进去,便听见其中有笑声传来,想是帝后和安定长主祖孙聊得十分热切。安定长主的底细如何,沈澈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纵然疼爱嘉嘉,但嘉嘉身为外臣之女,身为女孩儿不能入朝为官,老太太没有必要算计她。但他和皇帝貌合神离,安定长主便显得尤为重要了,若是能够争取到老太太的欢心固然最好,若是争取不到,也决不能让她生厌。
因而,沈澈肃敛了面容,只跟在吉祥身后进去。水榭三面环水,帝后和安定长主对坐,陆剑锋负手立在长主身后,正是一片其乐融融。长主笑得合不拢嘴“如此说来,我不在京中这些年,倒是发生了好些趣事,这回可要多留些日子,可就是叨扰陛下了。”
“姑祖母这样说,就是折煞朕了,若是姑祖母喜欢,便在京中住下就是,驿馆到底不便,不如朕格外令人收拾出一座府邸,供姑祖母下榻如何”皇帝赶紧凑上去献殷勤,一派孝顺的样子,让人直叹孝心可嘉。沈澈则恭顺的立在一旁,向三人行礼,他肩上有伤,却始终维持这个姿势,好似并无半点不妥。安定长主听罢皇帝的话,只是笑,转头看了一眼沈澈“小九来了”
“姑祖母。”沈澈唤道,长主“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皇帝瞥了弟弟一眼,心中陡然涌出愤恨来,但为了自己明君和友爱兄弟的名声,只能硬着头皮令人搬来了绣墩“老九身上有伤,免了这礼吧。”
沈澈淡淡谢了,只是坐在绣墩上,他双腿微分,坐得很直,并无半点京中纨绔坐无坐相的样子。安定长主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我才入京便听锋儿说,小九是个极有魄力的人,今日才是真正见了小九,怎的这般病弱之姿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果然问起缘故来了皇帝暗自庆幸自己亡羊补牢,否则接连给长主问上几句,不露馅儿都难,当即笑道“是朕的不是,国事太忙,竟然忽略了老九,殿中省玩忽职守,待发现之时,老九已然是这般了。朕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觉得愧对先帝。”
沈澈冷眼看着他一排痛心疾首,心中冷笑。这宫中谁不是戴了一张面具,分明是他默许之事,现下他倒是成了受害者。只是沈澈怎会去掀开皇帝的假面,只是不动声色“皇兄受人蒙蔽,也是难免的,还请皇兄不必自责,皇兄一片心,臣弟能够感觉到,多谢皇兄。”
“陛下何苦呢”安定长主笑了笑,便不再看沈澈,一派疏离冷淡的样子,“陛下勤劳国事,劳苦功高,一时不查也是有的,可恨下人们玩忽职守,你又何必觉得对不住你父亲先帝九泉之下,当然明白这些,此事不必再提,说多了,难免让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原本就是担心着安定长主为了沈澈的事发难,皇帝逼不得已只能善待沈澈,现下长主轻描淡写便将此事揭过,让皇帝心中安生,看着沈澈的目光也微微泛着冷光。他本就不甚在意这弟弟,往日只是对他冷淡非常,是死是活都不要紧。但今日闹出了诬告的事,皇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纵然后悔掌掴顾贵妃,然而这一切都给他归罪到了沈澈头上,心里只恨不能将这弟弟给乱刀砍死才好。
他目光泛冷,安定长主苍老的眸子里全是了然,端茶吃了一口“虽说是宫人玩忽职守,但陛下到底还是要多多善待小九才是,别让人觉得,咱们天家当真是净出些兄弟阋墙的事来。”
皇帝只能颔首称是,心中的杀意愈发的止不住,因纵情声色而苍老不已的面容冷冽了许多,长主只做不见。场面顿时僵滞了起来,皇后笑得雍容,打圆场说“姑祖母不知,自打知道殿中省玩忽职守后,陛下自觉对不起九弟,九弟的衣食住行,全是陛下亲自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