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点头称是,但顾柔嘉心中苦涩非常,又听屋中传出低低的痛呼声,惊得刚退出门来的众人忿忿转头回去。温含芷出门之时本就落在最后面,听得这声音,更是失魂落魄的往其中去。顾鸿影已然醒来,痛得额上汗水密布,脸色更是胀红一片,看得出那样疼,膝上缠了那样厚的绷带,极厚的木板紧紧的夹住他的腿,好似肿了一大圈。他脸上太红,诡异至极,还有几分恍惚,喉中不自觉的滚出几声来,似是不认人了。顾夫人要扑到儿子身边,声音哽咽至极“鸿哥儿,你睁眼看看娘啊。”
顾家二老都上了年岁,哪里能经得住许多,若是留下,难免更是伤感。顾柔嘉忙去扶母亲起身“娘何苦如此哥哥尚无大碍,娘若是因此哭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爹爹不妨先扶了娘去休息,女儿与沈澈看顾着哥哥,有什么立马知会爹娘。”
顾老爷深深的看了眼女儿,长长的叹了一声,道“嘉嘉如今也是嫁为人妇了,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他说着,又转头对顾夫人说道,“咱们且去吧,别让孩子们牵肠挂肚。”
呜咽之声哽在喉中,顾夫人老泪纵横,到底没有强硬留下,只由得顾老爷扶到外面去了。顾柔嘉坐在脚踏上,取了湿帕来给顾鸿影擦脸,又问“怎么痛成这样”
左院判忙擦着额上汗水,道“大公子腿骨给马蹄踏断,不曾伤到动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臣为大公子正骨,这痛也是在所难免的,现在若不痛,来日伤愈,必留残疾。”
顾柔嘉稍稍放心,继续给顾鸿影擦脸。后者神情迷蒙,好似陷入了昏迷中,又有小厮来伺候顾鸿影换了件衣裳,不多时又发起烧来,慌得众人更是忙碌。温含芷只立在屏风处,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人,白着脸,若非眼睛还会眨,都让人觉得是个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死物了。
直至申时,顾鸿影的高烧才渐渐退了,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听罢妹妹的话,他“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肿了一圈的腿,反倒是笑起来“这可真是天要亡我,这肿成猪蹄的样子,传胪大典是去不得了。也是我可怜,这人生能有几次榜眼,我却不能去参加。”
因为身受重伤,他声音有些无力,但话里故作轻松的笑意让顾柔嘉顿感心酸,只得强笑,起身投入沈澈怀中,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顾鸿影笑道“诶,妹夫你也不肯管管她,哥哥还躺在床上呢,你夫妻这般恩爱做什么叫我这等还打着光棍的人可怎么办”
沈澈只是笑了笑,伸手将顾柔嘉抱得更紧。顾鸿影只笑,抬眼时,又见温含芷立在屏风处,想到这些日子一来,温含芷一直不肯离会自己,不觉心中伤感“阿芷,你还生气是不是我往后再不会惹你不高兴了,我从来没有认为你识人不清,我”见她立在落日余晖中,好似无动于衷,顾鸿影心中愈发煎熬,甚至恨不能腿上的伤能让自己疼昏过去,也好过去看温含芷这样冷淡的样子。他握指成拳,又慢慢的松开,声音也不再有半点活力,摇头道“阿芷,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你别不理我”
温含芷好似没有听到,立在黄昏余光之中,背影颇有些阴鸷。顾柔嘉从沈澈怀里抬起头,偷偷去看温含芷的反应。顾鸿影见她无动于衷,心中愈发苍凉,好像伤口更痛了“阿芷”
他声音还没落下,温含芷猛的转过身来,掩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顾鸿影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一句也说不出了,惶急的看着温含芷,脑中像是炖了一锅浆糊,然而自己起不得身,只得一叠声叫着妹妹“嘉嘉,嘉嘉你快劝劝她。”顾柔嘉忙从沈澈怀中抽身去安抚温含芷,后者却越哭越厉害,肝肠寸断的样子让人看来心疼。顾鸿影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温含芷这样多日没有理会她,现下哭成了这样,让他心中更是难过,强忍眼中酸楚,说“喂,我说你,伤的人是我,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受了伤,这才哭得这样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