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花厅中一时无话,沈清和陆剑锋相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但谁也没有说出来,只令人出去继续打探,想法子压下这流言来。安定长主面色凝重,眉宇间萦绕着说不出的深沉,苍老的眸子仿佛浩瀚无边的大海,每看进一分,就多出一分彻骨寒意。
老太太早年里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什么事情不曾见过,是以大多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含着绝对的自信与威慑,轻易就能攻破对方的全部防线。但她现在,竟然露出几分惊诧,更像是失神一样,良久无话,让人不解之余,心中更涌出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宸妃当真是妖邪一样。
多年来与祖母相依为命,陆剑锋何等了解安定长主,徐徐看过老太太后,他低头笑道“才从校场回来,难免汗味不雅,清儿陪为夫去更衣吧。”
沈清不解的抬头看他,见他眼中笑意盈盈,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忙应了一声,又对沈澈并顾柔嘉歉意一笑,这才和陆剑锋相携而去。及至到了外面,她才转头看着陆剑锋“怎么忽的就让出来了”
“清儿还不了解祖母,她老人家一会子必然是有话与九王说。”陆剑锋摇头,将她搂在怀里,“只怕是与宸妃有关,于九王而言是心中的疤,知道的人越多就越疼,咱们何苦要留下,在他伤口上撒盐呢”
沈清“嗯”了一声,只絮絮说“我并不知当年始末,但谁又愿意被人提到母亲死因何况现下流言四起,对九哥而言,必然是锥心之痛。”她说着,想到沈澈阴晴不定的脸色,也是叹了一声,尚未说话,陆剑锋已将她抱起,沈清惊叫一声“谁再跟我说,陆将军是正人君子,我可就再不相信了。”
“清儿不信也无碍,总归已是我的妻子,信或不信,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陆剑锋只是笑,抱了沈清要回去,气得她敲了他脑袋,哼哼着不发一语。
东花厅中只剩了沈澈夫妻二人与安定长主主仆,良久的沉默之后,安定长主才如同回神一般,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冷笑道“这流言好生厉害,甫一出现就能这般沸反盈天,几日之后,只怕就是众口铄金,想争辩也辩不清楚了。”
顾柔嘉气苦道“人云亦云,难道他们连一点儿分辨之力也没有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既是如此,要脑袋做什么,不如只当应声虫就行了。”
安定长主摇头道“话虽不错,但三人成虎,何况接连暴雨冰雹,重伤京城民生,哪怕小九以九王府之资力挽狂澜,解了燃眉之急,但这些百姓心中仍对此事心有余悸。这流言若是越演越烈,现下是来叩谢小九活命之恩,过几日,那可就是讨伐了。”她冷笑道“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从不想许多,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信谁、感激谁。俗语道升米恩斗米仇,不管如今小九做得多好,要是流言成真,他们就会全然忘了是谁为他们收拾烂摊子的,只会认定祸事因你而起,你来收尾也是天经地义的。底层百姓因见识、学识之故,对于流言毫无辨识之力,人云亦云,何况已经涉及到了自身利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独深谙制衡之理,方是为君之道。”
沈澈静默的听着,似是对此有所触动,颔首称是。顾柔嘉一直沉默着,沉思良久,才端详着安定长主“姑祖母,嘉嘉有个不情之请。当年母妃之事,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让所有知情人如此讳莫如深”
她甫一说出这话,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她不能笃定老太太是否当真会将事实告知,但她知道,若是当年的真相不能大白,下一次或许还会搬出这样的流言来中伤沈澈,与母亲阴阳相隔已然是沈澈心中的一根刺,每一次关于母亲的流言就是将这根刺往他心中扎得更深。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将这根刺,长痛不如短痛,哪怕得知了真相之后痛彻心扉,也好过如今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