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问起了这事儿裴郅自然不会替裴朱氏隐瞒,这也算是家丑,但在他这儿可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若他是个根正苗红一心为了家族而奋斗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青年比如裴都那样的,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他恰恰好和这类人相反。
裴郅依旧跪在地上,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对着昭元帝叩了首,“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昭元帝眼皮子一跳,没有打断他。
裴郅也不添油加醋,直接将裴朱氏说的那些话大概复述了一遍,他面无表情只是紧绷的下颌和脖颈上暴涨的青筋明晃晃地显示着自己的愤怒,张公公站在御案边儿上偷偷瞧去都替他憋的慌。
事情一说完裴郅又伏身拜了下去,宁茴也跟着叩拜,额头轻抵着手背眼睛使劲儿往旁边的裴郅身上瞥看他什么时候起来。
“砰”
昭元帝猛地站起身来,随手抽了一本奏折摔在御案上,尤嫌不够还狠狠地一掌拍下去,怒声道“简直是不知所谓”
裴郅的母亲萧如双和魏云暖并称大衍的倾城双花,两人都是好性子,非但不因为这称呼生出龃龉反倒相知相交感情相当不错,连带着昭元帝对她也高看几分。
说到萧如双,昭元帝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魏云暖,他心中烦躁,“朱御史家真是养出来个不仁不义的好东西”
昭元帝年轻的时候是个有着铁血手腕儿的君主,如今天下安定,他便渐渐地朝着盛世仁和明君的方向发展,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了,张公公低垂着头对于皇帝现下这副态度心里门儿清,心里头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
“你们先起来。”昭元帝又怒瞪了两边候着的宫女太监,“没看见吗还不把世子夫妇搀起来。”
上头都这样说了,裴郅也就顺着小太监的搀扶缓缓了起身,宁茴见他起身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站在大殿正中,昭元帝在案边轻踱了两步,手撑着沿角沉声道“你不愿守孝服丧也是人之常情,朕准你所奏。”
裴郅眼睑动了动,“多谢陛下。”
昭元帝听他应声便又坐回到了龙椅上,喝了口热茶情绪稍缓,视线下瞥看到案上摊开的奏章时又心绪纷杂了起来,方才裴郅两人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到朱御史上的折子。
不是弹劾谁也不是说什么时下正事儿,这是一道明日早朝告假的折子,朱老大人前些日子感染风寒,病了好长一段日子了,近两日身子越发不好更是昏沉的厉害,他不敢离身得时时守着。
折子上的“病骨支离,危在旦夕”看的昭元帝眉头都蹙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终是启声道“朱老大人那儿哎,朱氏病逝吧,其他的你且自己看着办。”
病逝二字实在意料之中,裴郅连眼睫都没动一下恭然应是。
朱老大人原也算是圣上的半个恩师,在当年也是出过大力气的,昨日早朝还有人说起老大人病重,圣上年纪越大越惦念旧情,全他颜面念他病情也是正常,他在来之前就约莫猜到会是这样了。
一时的病逝之名而已,只要朱家没了朱老大人或是朱老大人痊愈,他随时都能把这病逝二字扳掉,随时都能把朱氏迁出宗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