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梧桐落尽,没人收拾的残叶浸润在落日的灿灿余晖里,魏成晚在榻上醒过来,美目里轻蒙着水雾。
头顶枯枝横斜割裂了目之所及的天空,最后一片吊挂在枝尖儿上的叶子也随着风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深秋即将过去,寒冬近在眼前。
她抬手捂了捂发凉的额头,拥着身上搭盖的绒毯缓缓坐起身来,听着远处寒鸦的三两声鸣叫微眯了眯眼睛。
“莺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在屋里头整理东西的莺儿闻声慌慌忙忙小跑出来,答道“马上就是酉时了。”
昭元帝这次存了心是要好好治一治魏成晚,府邸里伺候的人手抽走了大半,每日里几乎就莺儿一个人忙活着,折腾来折腾去日渐消瘦,连气色也大不如前。
她扯着帕子擦了擦手,“郡主小姐,奴婢去厨房准备晚膳了。”现在已经不能叫郡主了。
魏成晚点了点头侧坐在榻上远望天际渐渐敛去的橘色光辉,脸色渐沉。
现在都没消息传来,很显然失败了。
没用的东西,枉费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人送进国公府,享受了锦衣玉食仆从环伺,结果连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她到底是高看她了,低看了那个女人。
魏成晚坐了会儿便扯过一边的披风套上从榻上下了地,她站在梧桐树旁,手握着小刀在斑驳干枯的树皮上狠狠划了两下,窄锐的痕迹叫她嘴角微动,将刀子小心地收进了袖笼里。
细瘦的腰肢轻抵着树干,她的目光四转了一圈儿最后停留在正对着的围墙上,那里停着三两只麻雀,时不时扇抖一下翅膀,闲腻了就穿过不远处的枝桠,自由自在的不像话。
她低垂着头开始数数,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倒数回一,来回了好几次,半掩着的院门总算是传来了声响。
门是被人踹开的,木门不堪重负来回晃荡,披着余晖的颀长身姿骤然跃入眼帘。
魏成晚有些晃神,她想着这京都的女人们大概都瞎了眼才会白白地叫这样的男人便宜了宁茴。
他的眼睛像是三月里凝着晨时霜露的桃花,又艳又冷。
好看又叫人心悸。
魏成晚突然想起他的母亲萧如双,和她姑姑并称大衍双花的女人。
她微抬着眼轻然一笑,姑姑嘴里的萧如双性子软和害羞,明明是母子,这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也是,她和姑姑不也相差甚远吗
“你来的有些晚,我等了好一会儿了。”她语气熟稔,落在耳中真是让人相当不悦。
裴郅锋利的眉尾一扬,瞧着着实凌厉骇人,披风下拇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繁复刻纹,嘴角轻轻扯着意味难辨,“是吗”
魏成晚懒散地半靠着,绣着大朵芍药裙摆动了动,绣鞋轻点着地面的枯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她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涂抹着朱红口脂的双唇一阖上,唇角便紧接着往边儿上扯了扯,浅浅梨涡里盛着一两分讥笑,“裴郅,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情种呢。”
裴郅听着她的话脸上无喜无怒,平静的很,整个人罩在黑沉的披风逆着仅剩的那么几缕余光,如同一把横亘在繁华糜丽里泛着森寒的利刃,“你似乎对我有很多误解。”
“怎么会呢同类总是能一眼看穿同类的。”魏成晚笑了笑,像是秋江芙蕖般动人,“上天恩赐的羁绊拆不了也解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