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江秋寒一人孤坐在房内窗门处,几案上温着酒,时不时夜风携着凉意荡进来,拂在脸上,江秋寒褪去原本北齐的富贵华裳,穿上士子装,头发随意用发带束着,夜风吹面,两鬓青丝同发带一并清扬,原本无欲无求的眉目更是清澈,如今江秋寒正怔神看着粼光闪烁的河面。
说起来到西夏是他主动请命,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北齐的开封别驾,他醒的时候,并不掌杀人权,这一切的事宜都是那个年纪比他小瞧着又比他年长的谢长亭一手把关,他本来就是北齐陈秀的一个绯优而已,每日在宫廷内逍遥,有圣命来这才有事做,没有圣命便成天无所事事,拿着银子不办事比闲人还要闲的闲人一个,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会接触到日夜操劳国事的谢长亭。
直到后来某天喝了酒,在城内闲逛,见到一堆人围在一家酒楼面前,开封最大的酒楼,招牌也是猖狂,浩大的金字牌匾写着第一楼这三个游龙大字,就连门外的楹联也是大气,“酒醒握春秋,谁倚第一楼。”
他喜好饮酒,但即便他这种有个宫中差事的身份,也很少上去喝酒,喝不起,身份也不到,不过看着一堆人围在酒楼外,也是好奇,晃着身子悠悠走过去,一边喊着皇差过境,一边往里面挤,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沿,这才发现是有人在手谈,只是手谈的人不在此处,而在楼上最顶层,这里只是摆了副棋盘,棋钵,上面黑白子倒是落了不少,时不时有人在楼上吆喝落子何在,几案旁一人端着一杯茶,又手掌文扇的人便落子一处,每落一子,就像惊为天人一般抚掌大叹,而旁观的人不知道是看门道还是看热闹,一子下,也是窃窃私语。
他觉得有趣,不过喝了酒,眼神迷蒙,只好凑着身子往棋盘上看去,手掌文扇的人瞧着他那副伶人装扮,虽然没有口出恶言赶人,也是一副嫌弃神色,高高在上。
他本来还觉得是一副哗众取宠的噱头,定眼一瞧,酒醒了大半,山河逐鹿啊,黑子居北落天下,黑剑要屠白龙,而白子看着眼前局面大事可成,定南一副双飞燕,居南半壁往北川啊,杀气腾腾,看样子有些个道行,就连他一闭目都觉得有几分铁骨铮铮的杀伐之音。
先前是白子下,如今当为黑子再行,江秋寒闭目一怔,天下入瞉,一少会,再睁眼,心思落定,越蛆代庖便从盛放黑子的棋墩里夹出一子,就要落下。
之前一手端茶一手持扇的文士哪里容得下他来放肆,眼见如此,慌不迭撇开茶壶,用折扇挡着江秋寒胆大包天的手腕,欸了一声,可笑说道“兄台,这可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说完又是指了指江秋寒的装扮,双手握着折扇对着青天一抱拳,恭敬说道“这可是谢大人在与人对局,就连我等,也只能看懂这精妙局势中的一二,万不敢指手画脚。你一个伶人,看得懂吗”
瞬息间哄堂大笑,众人连连点头。
江秋寒闻言却是一笑,手往后缩,像是放弃了一般,不过继而手起子落于棋盘。
原本持扇文士眼见面前的下人收手,正是放心松懈的时候,谁晓得这人就落了一子,勃然大怒指着江秋寒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一个火冒三丈的“你”字。
也是这时,楼上小厮又是一阵吆喝,持扇文士寻准位置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一粒黑子不偏不倚的就躺在那里,口里喃喃说道“定然是蒙的。”
众人见状也是一副见了鬼一般的大惊失色,自诩自己有些手劲的看着这番交迭的局面也是绞尽脑汁,不得其解,就连说上点自己的看法都不敢,更加不要说像江秋寒胆大包天径直抢子落盘,做足了观棋不语的君子范。没想到这人不知大小落子就算了,巧也不巧的正落在正主的位置上,这黑子可是谢长亭下的啊,这北齐上下谁没听过谢长亭的名头
就在众人都觉得他是蒙上的时候,江秋寒微微一笑,又如拈花一般,取了一粒白子落下,楼上小厮吆喝声又至,如出一辙的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