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见对方神色如常,不是来找茬的,才放心又跨了第二步。
林行远说:“看看你这什么样子。方拭非,实在太丢脸了。”
方拭非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自己人,谈什么脸面?”
她将官帽摘下来,抱在怀里,瞬间感觉脑袋凉飕飕的,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杜修远眯着眼睛看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虚,随即冷笑了声。
方拭非咳嗽掩饰,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林行远:“我们就随便聊聊,正好说起了明年的科举。住得远一些的考生,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
杜修远说:“住得远一些的考生,可能今年考完就没回去吧。”
林行远:“这也是。今年科考又延迟,开得太晚。”
方拭非拍腿说:“就是!礼部不知道怎么做事,总是延迟延迟。我那年卷子出的题还给弄错了,若非我思维敏捷,岂不被坑?”
杜修远说:“也别说礼部,实在太忙又太杂了。手下能做这些事的官员,大多性格温吞,又不喜应酬,上下那排一遍,。”
礼部分四司,礼部、祠部、膳部、主客。朝中与祭祀、进贡、礼乐、四方来客、膳食、科考、册命等等,全由他们掌管。看似好像没什么紧要,却一件都担待不得。
加上城中举行什么活动,陛下要封个赏,过个寿辰,好好,那就先请礼部的人来一趟。
林行远说:“被边关也给磨死了。外邦一会儿说求和一会儿说不行的,一会儿说愿意进贡一会儿又说东西不够。我要是他们,头发也得掉秃一层。”
如果可以自然是止戈为上,双方都有点小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这个理解起来让礼部的人太苦了。不敢过刚又不敢松口,只能互相先应付着,揣摩对方的态度。
杜修远:“近来诸事不顺,祭祀都大肆操办了好几场。”
大秦最近形势真的不对——这边旱来那边洪,要么不平要么穷。
尤其是这两年中,总觉得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顾登恒觉得或许是得罪了什么神明,总要求个心安。
这种祭祀,包括冬至时的大祭,普通官员还不能上,顾登恒点名了礼部尚书,必须由他负责。
方拭非点头:“书本印制也归他们管,真是……”
因何山县一事为顾登恒敲响警钟。百姓如此愚昧,随意轻巧两句都敢反抗朝廷,怎么能行?最基础的儒学与道学,还是可以学一学的。
林行远说:“重要的是,如今能熟悉古礼,又做事干脆的,实在是太少了。本来可以去请国子监的文官帮忙,但今年开春因为科举考题的事情,两边闹得不愉快,现在洽谈都不顺利。”
杜修远:“再者就是各处和尚与道士争相广建庙宇道观,要发展信众,最近抢得太过,不慎发生争端,这如何协调,也要去请示礼部。”
方拭非听着都想为他们哭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
林行远说:“方拭非你太过分了。竟不讲同朝之谊。”
方拭非心说她这兄弟之谊都讲不过来了,还管它个同朝。
“诶大哥,你想入朝为官吗?”方拭非说,“你是准备去考科举?”
她记得杜修远其实是没有入仕的。
从前应该是无心,加上杜望予暗中示意,打算慢慢退出朝廷,所以不曾入朝。可如今杜望予已去,杜氏遭逢突变,缺了顶梁之柱。杜陵当年何其风光?杜修远身为嫡子长孙,如今的一家之主,此事要是不顶替出来,家中女眷恐会遭人欺负,将来也不好婚嫁。
自然,他是不甘心。既不甘心受人轻视,也不甘心受人怜悯。更听不得别人对着他说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