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之前,他听她小声问“你知道,我十五岁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嗯”
“我那时候希望有一个人,能在半夜接我的电话。”她声音很轻,“凌晨两点也好,凌晨三点也好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也有点儿幼稚,但是希望有人愿意在半夜理我、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假的也好,虚伪地安慰我一下,而不是直接挂掉我的电话。”
他微怔,然后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心疼地亲亲她的眼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姜竹沥趴在他怀里,侧耳听他的心跳,没有再开口。
第二天,她回程西西家取东西。段白焰送她到门口,主动给她留空间,让她再跟小闺蜜叙叙旧。
“我就知道你们会复合。”程西西捕捉到她脖子里暧昧的吻痕,兴奋极了,发出嘎嘎嘎嘎的笑声,“你们结婚时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去给你当伴娘”
姜竹沥耳根泛红,将领子向上拉一拉。
然而事实上,她更在意前半句话“什么叫早就知道”
程西西帮她把箱子搬出来,低头笑“之前陈塘天天来骚扰我,好像你们一复合,天就会塌似的。”
“但我觉得,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并不了解段白焰。事实上,段白焰的每一次成长,都与你有关。”
姜竹沥微怔。
“段白焰啊,他和姜竹沥一样,放任他们自己生长,他们是长不大的。”程西西笑,“他们两个,都需要别人催化。”
就像他需要被她依赖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胜负或控制欲,他从来不是有自信的人,他希望她能相信他。
偏偏是她的软弱,让他看到这种依附的方向与可能性,于是他决定放下自私与自闭,去成为一棵树。
成为一株高大的,蓬勃的,能保护她的植物。
姜竹沥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提着手提袋,慢慢走下楼。
刚走下去几级楼梯,就看到靠在把手上的段白焰。
圣诞节之后,明里市的温度断崖式下跌,他穿了件单色的大衣,身形颀长,背对着过道。走廊外天空阴翳,冷风飘荡。
她轻声叫“小白。”
热气在空气中一卷,变成一道霜。
他立刻转过来。
程西西家住在五楼,他原本站在楼下,等几分钟就忍不住了,又不方便直接冲上去,只好跑到四楼来等她。
“我来。”他走过去,想要接过她的纸箱和手提袋。
她把手提袋递过去了,自己抱着箱子“这个我拿吧。”
他“嗯”了一声,又问“你冷不冷”
她埋着头,没有说话。
走下去几级楼梯,很久很久,她答非所问,揉揉鼻子“刚刚西西告诉我,化学老师去世了。”
段白焰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
好像就是在昨天,他还提着果篮和她一起去看望老师,而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段白焰眼眶发热。
他握住她的手,正想要开口,目光向下一扫,突然看到白色的手提袋里,书籍和杂物堆积,底下一个白色的球状露出一角,竟然是一架被烧坏的藤球灯。
段白焰微怔,愣了很久,才想起来,她昨晚向他所说的那件事
他曾经某天半夜,收到过姜竹沥的电话。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久到他差点就想不起来,他在她哭过之后,送了她一个这样的藤球灯。
他心情复杂,又柔软得要命。
逼仄的楼道里,他提着纸袋,抬手拍拍她的头,声音很轻很轻“我很爱你。”
姜竹沥脚步一顿。
走到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来。
他牵着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抬头间,整个世界已经银装素裹。
有一个瞬间,他突然感到恍惚,仿佛是时光替他补上了所有裂缝,这十年的光阴白云苍狗,他们在时间里失去的,好像最后又都通过时间,一一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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