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后突然插了一手,江府这件丢了银票的事儿便被圆了过去。
江宛从宫里回来,倒真是心平气和了两日,之前应下惜隽和那杂役的银子也一一交付。卫氏因担忧他人闲话,果真未将二人送到官府,这二人一个心思不正,
一个贪财忘义,反倒是因祸得福拿了笔这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春湫原本传话的内容也无甚错处,只是江宛当时昏沉,说的不清不楚罢了,胡乱攀附的又是惜隽,春湫便又回了江宛的院子里,暂且夹起尾巴做人了。
一时之间,江府之内风平浪静,好似还是之前那个华京当中人人称赞的镇国大将军府——大将军用情专一;卫氏福气连连;江劭在皇城司立了小功,众人一片夸赞;而江宛和江茗两姐妹转年便要及笄,江府即将双喜临门,一时风光无两。
可又有谁知道,这院墙里面,傻的傻呆的呆,揣心思的揣心思,算计人的算计人,好似一滩溺人的脏污沼泽,不断地将人往下拽去。
一日,终于迎来了个好日头,阳光照的满华京熠熠生辉,东侧的琉璃高塔青瓦璀璨,刺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昭南王府一早便忙碌起来,殷楚之前将诸多下人都扔了出去,如今院落空荡,只余那么几个年轻力壮的,此刻正一箱箱的将府里的书卷拿出来,铺的满院子都是。猛地看上去,真似雪花满地,净白留真。
昭南王难得清醒一日,便坐在院中,看着满地的书。
他虽然同靖文帝差不多年纪,却早已经头发花白,呈现出一股未老先衰的气象。但他坐在木头椅子上,神情却显得那般平静,好似只是一个普通读书老人,身上浸满了和煦的味道。昭南王给了殷楚高挺的眉骨和鼻梁,若不是此般寥落景象,甚至可以想象曾经的他是何等气魄。
院外有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是昭南王府的管事孙喻,曾跟着昭南王多年,以前只是个小小侍卫。后来皇位更迭,众望所归的太子殿下成了昭南王,王府落败,树倒猢狲散,往日的盛况再难重现,他便转做了管事。原本舞刀弄枪的一双手,如今终日闲着,连两封拜帖都难收到;曾经英挺的身姿也开始佝偻,愈发不复当年。
“王爷”,孙喻走到昭南王身旁,规矩的垂手而立,“有信儿来了。”
昭南王眼珠子慢悠悠的转到他身上,微微笑道:“还有人给我寄信儿呢。”他这般一笑,倒似年轻的时光俱都回来了,只是被这苍老的表皮吸了精神,难以破土而出。
孙喻见他今日状态好,连忙回道:“不知道是谁来的,找了个几个小乞丐在门口打架,引得我出去,其中一个扑了过来,塞我怀里就跑了。这群小崽子,跑的飞快,我是一个都没逮住。”说到最后,他有些懊恼。
昭南王从他手里接过那张说是信,其实不过是张小字条儿的纸,缓缓说道:“他们都是在华京城里野惯了的,说不准就从哪个洞里钻走了,就算是你当年,怕也是一个都抓不着。”
昭南王将字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又问:“又琰回来了吗?”
“世子早上刚走,怕是不到深夜不会回来的。”
昭南王叹了口气儿:“今日是又琰的生辰。早些年他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一家人过。后来我时常糊涂,便总将这茬儿忘了,他也好些年没过过生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