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文帝说道:“丰相无需多虑,这大胤是个家,朕便是这个家的大家长。除夕要到了,咱们一家人喝个酒,又有何深意?”说完,他慢慢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只是今年,这小槽珍珠红,朕是难以再喝到了。”
曹昌在靖文帝身旁待得时间长了,自然知道这时候该接什么话,连忙说道:“皇上……”
靖文帝像是在对曹昌说,其实是在说给丰忱和萧罗听:“朕记得冬至时,崔贞说了段话,“父母诞一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给食使之活。此天道之存焉,亦人道之存焉”。如今大胤遇了难关,朕身为天下百姓的父母,必然要使之活。朝廷亏空,各部报上来的款项又皆有明目,朕如今也只能从内府里拿出银子补这窟窿。这小槽珍珠红价高稀少,虽是好物,但却不是没它不行。”
这话里的内容含量就又多了。
一来就是明面上的意思,朝廷没钱,朕要拿小金库出来补贴,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二来是说,朕都在想办法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装聋作哑?
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含义——你们两个现在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虽然像你们这般的臣子难找,但也不是没你们不行。如果你们还在这里跟我使小心眼儿,我就废了你们两个。
丰忱和萧罗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靖文帝这么一说,他们二人便明白了。
风里雨里这些年过来了,丰忱沉得住气,萧罗年纪轻些,自然有些冒进,加上他也是有想法的,便趁着这话头说了下去。
萧罗:“皇上,臣刚才听兵部拟了来年的支出,觉得其中有两项可以减免。一个是延庆道的军饷供给,北胡如今和咱们大胤是兄弟之国,咱们每年给的岁银就是买了个保险,为何还要再往那头抵御做文章?让北胡看了去,还以为咱们有其他的想法,反而每年小小的骚扰不断。
二来是闽州的海防。据我所知,这闽州的商船年年一艘一艘的往外跑,拉回来的东西,比如这小槽珍珠红,再高价卖到宫里。这岂不是拿着朝廷护卫边疆的银子,给他们经商做保障?
咱们大胤以往不通海贸,何不把这闽州商船的活儿收到朝廷里来。这样皇上这小槽珍珠红就成了内务府自己的支出,中间少了闽商赚的那道差价。咱们自己还能出官商,去外面做生意赚银子,补上今年的窟窿。日后再有大小灾年,朝廷也有富余。”
丰忱看了萧罗一眼,若说萧罗平日里贪些小的也就算了,山西这次拿着救命钱去贪,原本就惹人不快。如今这又想的什么法子?缩减延庆道的军饷?把人家商人多年打下来的海路占为己有?
丰忱连忙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北胡如今未曾进来,也是碍着延庆道那头的抵御。北胡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若是缩减延庆道的军饷开支,如同将北面大门敞开,尽着他们往咱们家中走?”
靖文帝点了点头:“宰相这话没错,延庆道的开支不能省,没有将家中大门大敞,指望着强盗守礼的。”
萧罗一听,连忙说道:“是臣想的浅薄,还是皇上深思熟虑。”
丰忱又说:“闽商虽然赚了银子,但每年为朝廷缴税,也是大头。若是朝廷自己去跑商,其中又要涉及许多,单单水路不通一项,就要费上些时间,更罔论再去外面联络商路。一来二去的消耗,说不定还抵不过闽商的税银呢。”
萧罗在旁反驳道:“宰相这话就不对了。水路、商路两项,闽商是早就打通好了的,咱们只要让那掌柜的交出来就是。”
丰忱冷笑:“副相,如此这般,咱们这朝廷和强盗有何分别?你欲让后人作史,如何落笔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