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响起的,还有纸人张或愤怒、或阴冷的声音:“孬种!”
“为何你的母亲、妹妹都死了,你还活着?”
“当日死的怎么不是你?”
接连的斥骂响在张传世的心头。
他受煞气影响,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此时喃喃道:
“我不是孬种,我不是孬种!”
喊话的同时,张传世突然伸手摸进自己的胸口,手颤巍巍的从胸口处取出一个冰凉的铜盒子。
“别随意点天灯!”
一道阴冷的警告声在他脑海里响起。
张传世已经分不清是曾经的记忆还是现实。
他身体慢慢阴冷——好在孟婆当初一碗汤已经断了他的生机,令他一直处于似鬼非鬼的状态,因此这样的寒意他早就习惯了。
张传世神情木然,将铜盒打开,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的脸颊突然一亮。
仿佛有人在他脑海里点了一盏灯。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原本以为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这些年来过的苦楚,以及看着父亲一点点的人性泯灭,最终变得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这一生也吃了不少苦头。
年幼跟着张雄五奔波,后在万安县立足、开铺子,也做过奸滑商人,抛下过良心。
……
都说人之将死,看到的会是自己这一生受过的苦,刻骨铭心。
可张传世不一样。
他看到的是九岁前的生活,父母恩爱,妹妹天真。
三叔含冤入狱,对他满脸疼惜。
之后记忆有片刻的空白,接着是与赵福生打交道之后,加入万安县镇魔司。
有赵福生喝斥他的情景,也有刘义真奚落他的言语。
还有与范无救斗嘴,受孟婆追着喂汤药的样子。
……
“嘿嘿,大人,我老张、老张,先走一步喽——”
张传世不知为何,轻笑出声。
他一生贪生怕死,遇事能躲则躲,没料到临死老了,竟然能做出以命换命的决定。
他希望自己能驾驭鬼船,带着三眼厉鬼闯出鬼域。
只要大人及万安县的人活着,只要他的母亲、妹妹活着,其他人死不死的,与他也没关系。
“希望封都的动作快些。”最后一个念头在张传世脑海里生起。
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诡异了的一幕——他好像看到了臧家旧院的方向,张雄五赶回了家中。
父亲手提灯笼,正怔怔看他。
他意识紊乱,已经分不清张雄五的面容,是年轻还是后来诡异的样子了。
那件事过了多年,终究物是人非,他已经要遗忘最初的父亲留在他心里的印象了。
那含入他嘴内的铜盒变成灯引,张传世的脑袋亮起火光。
一簇青烟从他头顶冉冉升起,他如同做了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