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绝对不想再进入的状态。在靠近之前便彻底没了兴趣,食物,事物,人,在他眼中都褪去了色彩。每天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所谓善恶,所谓羁绊,所谓美好,早已从他的世界蒸发。
入目所及,尽是罪恶展开,尽是绝望的滋味。
“我啊,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哦。胜利的话当然好,失败的话也无所谓,只要不会影响到我,我是不会在意的。”白石悠希笑了起来,小酒窝依旧甜蜜,但绫小路已经没有去触碰的了,以为他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会转向自己。
“那么绫小路你呢。”白石悠希用了绫小路这样正式的称呼,他的声音轻而缓,却如夜间飞翔的白鹤,叫人无法忽视:“你害怕的,是过去,是未来,还是自身呢?”
“你知道吗,我曾以为[。]是个中二少年——就是那种装逼如风,很低调,但自觉很大佬的那种中二病,但是见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我错了。”
窸窸窣窣的动作中,白石悠希下了床,他站在绫小路面前,冲他伸出了手:“今夜月色甚好,良辰美景。所以我们私奔吧。”
面前的这只手和以往没有区别,一样的好看,一样的灵活。但此时此刻,绫小路却觉得这是妖魔的手,散发着魅惑、幽暗的诡秘气息。
是握着长剑斩断名为希望的绳索的手,是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
——是他无法拒绝的手。
夜半时分,电梯一阶一阶飞快往下。
并非如白石悠希所言,今晚的夜空空荡荡的只有几颗寂寥的星子挂在上面,努力将微薄的星光撒向大地,撒向安静的人工岛。万籁俱静,就连蛐蛐也入睡了,不再如白日吵嚷,只有风,一如既往的温柔凉爽。
两道修长的身影跑出宿舍楼,穿过长长的跑道,跑过角落里的自动售卖机,探出花坛的花枝也没能挽留他们,怔然留在原地看两人远去的背影。
白石悠希带绫小路来了湖边。夜晚的湖面看不清晰,黑糊一片。晚风轻柔,站在桥上,白石悠希冲绫小路侧首微笑:“来感受一下吧,我一直以来的感觉。”
他猛地用力,没有防备的绫小路从护栏翻出,白石悠希紧随其后,纵跃而出。扑通一声,夏夜冰凉的湖水淹没头顶。
骤然落水让绫小路蒙了一瞬间,条件反射想要挣扎又被白石悠希扣住手腕,下一秒他感觉到白石悠希紧贴自己的胸膛震动起来——他很开心,他在笑。
他因为他的无防备发笑,还是为他挣扎的姿态而发笑?这样的疑问流星般划过脑海,很快消失无踪。
未经过专业训练的情况下,人类在水里憋气的时长是2-5分钟左右。他打算让我在水里呆多久呢?绫小路想。
回过神来他放松了对身体的管制,不再挣扎,不再企图浮出水面。与此同时,他察觉到白石悠希对他的钳制也慢慢松开,直到属于他的力道完全消失。
隔着水流,他只偶尔与他有一两秒的触碰。温暖的,柔软的,充满弹性的,那是与湖水完全相反的存在。
四肢敞开,完全放松自己,随波逐流,任由自己徜徉在未知的地方。这是绫小路从未有过尝试过的行为,以致于呛水的烧灼感从鼻腔喉管传来的时候,一起涌上来的还有似曾相似的、淡淡的疲惫感。
啊,真想好好睡一觉。
他想,要是不跟着白石胡闹的话现在自己应该已经睡着了。
这一刻,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绫小路看到身旁的白石悠希顺着水流飘飘荡荡似乎已然失去了呼吸,长到他看到了水流的轨迹,美丽得惊人,长到他透过湖水看到了寥寥无几的星星,那么闪耀那么暗淡。
紧接着涌上来的,是缺氧窒息的感觉。胸前如同压了百斤巨石样沉重,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色斑点,嗡鸣在耳中回响。
绫小路又看到了那座白房子,幼小的他站在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面前,他们抱着记录本对他指指点点,殊不知他们在年幼的他眼中与他们手中拿的笔,拿的本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看到周围的人一个一个慢慢消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座白房子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埋头写写画画。
那些人去了哪里,那些人还活着吗,他是在意的吗?还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