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呆呆地挤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大龙的撬棍挥在半空,李尔滚的刺刀顶在来人的颏下,辣不怕保持着一个拉栓上弹的姿势,退出的弹壳还在他脚下旋转,烧饼蹲踞着展开他的枪背带,像是个六扇门里的狗腿子,良兽医好像要咬人,蛇屁股好像要扑人,麻椒窝在某个门旮里不易被打到的地方,阿白脸蹙得像苦瓜,平举着他的手枪,众生百态,此时无声,齐刷刷瞪着一个正要被大龙开瓢被滚啦穿刺被烧饼勒死,并且已经被辣不怕在肩膀上打出一个洞来的中校。
他很年青,比滚啦大但大不了一轮,如其说肮脏不如说一身硝烟,他的衣服上溅着血迹,如其说疲倦不如说有些厌倦,与这种厌倦相背的是他的眼睛很亮,可能是这群人中最亮的一双眼睛。他总是带着笑容,第一眼见他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笑容并不见得让人舒服,因为你会觉得他是把笑容叼在嘴上的,就是说那并不是笑而是一种态度,你用不着质疑他的幽默但你会痛恨他的态度,尤其如果你是李尔滚这种喜欢藏起很多东西的人,你会觉得你所有的藏匿都像三岁小孩想藏起一头恐龙的企图。
他不是他们的团长,因为他们的团长是楚汉卿。他不是他们的团长,确是有一个有神兵之魂的人。
他就一个人,如神军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被尖刀枪口对着,竟然还活着。
他耷拉着眼皮,似乎想看见顶在他下颏上的刀尖,又看了李尔滚一眼,李尔滚收回了刀,至少有半公分的刀尖已经捅进了他的肌肤,但李尔滚毫不歉疚,因为那家伙的眼神和表情绝对让他觉得深受其辱。
然后他看着大龙,大龙仍举着他的撬棍。
他不紧不慢地说adquo你们不错,一路过来,越国佬儿在跑,蜀国佬儿在逃,你们是我看见唯一在和滇军开战的adashadash喂,你老兄有完没完ardquo
他喝的是大龙adashadash李尔滚猜想大龙对此人的感觉和他一样,因为大龙起身让过一旁时没有丝毫的内疚。那家伙并没打算立刻起身,而是先看了一眼右肩上被辣不怕拿步枪穿出的一个洞,然后拄着枪站了起来adashadash被大龙这犀牛撞了一下后他居然没有放脱手上拿的机枪,他先去找了一下他身后墙上的弹孔,他找到了,那发子弹穿透他肩头的肌肉后射进了墙里。
他转过身来,立刻在我们身后找到了开枪的人,adquo真行。再哆嗦一个公分,我这肩胛骨就叫你废了。ardquo
辣不怕站在充斥了这建筑的烟雾中哆嗦,他的枪也在哆嗦,像支毫无杀伤力的烧火棍子。那家伙看着他,除他之外人们都看得出那家伙几乎是在赞赏地看着他,但辣不怕看不出来,他越来越抖,抖得不像话。
辣不怕最惧长官,而一分钟之前,他打穿了一个中校,现在,该中校成为他这辈子曾对话过的最高长官。
当烟雾渐渐散了点,现出辣不怕身后的那群芸芸众生adashadash大多数人还保持着自己生动的造型adashadash那位中校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凉了,像是凝固了,并且让他目光注视下的人也像是凝固了。他看着人们,李尔滚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
李尔滚讨厌这样的眼睛。看你时他是仵作,你是尸体,这样的眼睛不会隐瞒必然的死亡。这样的眼睛告诉你,他杀过很多人,那也是他的同类,他丢弃了很多事,他经历过很多次的冷静和疯狂,伤逝与悲悯来自尸山血海的眼睛。
辣不怕忽然不再抖了,但是从他身上裹得架裟一样的锦布下,渐渐浸出一滩水渍他吓尿了。
人们一片死寂,然后那位中校终于开始动作,他动的时候就显得活跃多了,你不会觉得有一个人正在为你掘好坟墓,他像你一样,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