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仅梁联和周剑林愣住了,连远处观战的白羊洞弟子和教习们、一些探头探脑观望的樵夫、商贩,也面露诧异。
战败者赔偿天经地义,胜者主动承担修缮?这是何意?
薛忘虚顿了顿,语带深意:“此外,为表诚意,亦为配合朝廷‘工役’新政,自下月起,每月由我亲自出手,凝炼‘精制寒冰’两千车!无偿供应给峡外村镇、长陵各坊市,以及工造司所需!助力冷藏储运,惠及民生!”
冰块?两千车?每月?
附近的士卒、观众彻底懵了。
他们完全跟不上薛忘虚的思路。冰块?在这初冬时节?有什么用?还要每月两千车?这老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剑林忍不住低声问道:“将军……这冰……?”
“不该问的……别问!”梁联猛地抬手,粗暴地打断了他,暗中传音:“今日之事……所有知情者……回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显而易见,薛忘虚主动落实了朝廷倡导的“工役惠泽乡土”之策,名正言顺,抢占道德高地;另一方面,他这位宗师级人物亲自出手制冰,带头示范,更显出诚意与分量。
“抬……我走!”他最后低吼了一句,重新坐倒在战车旁,几名亲兵慌忙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抬起,放在临时扎制的担架上。
期门军如蒙大赦,抬着他们重伤的主帅,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开始混乱而迅速地收拢伤员、整队后撤。
来时气势汹汹的铁流,此刻却如同退潮般狼狈,只留下满地疮痍。
……
数里之外,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崖背阴处。
两道身影静静伫立,仿佛与山石阴影融为一体,气息近乎虚无,缥缈难测。
前者手提一对大剪刀,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腿挽起,沾着几点泥星,头戴斗笠,面容普通,像个田间侍弄花草的老农,唯有一双眼睛,开阖间精光流转,似有阴阳二气在其中生灭轮转。
正是昔日巴山剑场的阴阳剑主,张十五。
另一人则是一位面容平凡、衣着朴素的老妪,手中拄着一根虬结的木杖,眼神却深邃如古井,正是大楚王朝赵香妃的授业恩师,先前长期在秦宫里扮作老宫女、潜伏甚深,最近才得了法子顺利离开。
无论修为还是战力,两人都胜过方才陨落的郑白鸟许多,皆是七境巅峰的大宗师!赵青在离去之时虽设下诸多考验,但也留下了足够的底蕴,完全可以让白羊洞转危为安!
不久前,那两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从竹林绝杀到军前对决,亦尽数落入二人眼中。
“好一个薛忘虚。”
张十五看着远处山道上那道独立的身影,毫不掩饰赞赏地评价道,“若不考虑真元的强弱,单论剑术之精纯,剑心之通明,对内中真意的领悟与运用,距离我怕也相差不远了。这手‘日珥剑’,实在神乎其技!”
后者点了点头,声音平缓无波:“梁联此人,虽功利熏心,行事狠辣,但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本事却是不差,懂得退却,倒也不失为将之才。今日虽败,看似狼狈,名望尽去,实则根基未损,战力犹存。”
“经此一役,凭借着堪比七境中品的战力,元武未必会如何重罚,甚至当此用人之际,反而更为看重,重新收归麾下效力。”
“……其实未必,你注意感应过了薛忘虚的光明剑意了吗?”张十五反驳着回道:“梁联之败,不在于剑,而在于心。怯意既生,心气便失,剑胆已丧,此生……再难寸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