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想着,她会不会是被我吓坏了,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但我却是很清醒的,因为马车上的男人,正满面狐疑的盯着我看!”江斐继续道,“我当时一身的血,手中还提着剑,生恐那人看破,便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骗过了他……”
“他既愿停下来,定是有心相助,那般情形之下,你用什么办法骗他离开?”苏离轻哼。
“就是把这事伪装成一桩桃色纠纷……”江斐咕哝着,语焉不详,显然不想细说,一旁的苏芸却啐了一口,骂道:“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拿我演戏罢了!抓着我抽耳光,哭诉我为上位离间他们夫妻关系,一边又哭嚎着去追妻,还嚷嚷着什么,若妻子不肯原谅,可以一剑杀了他!他甘之如饴!”
“果然是唱念做打俱佳!”苏离满面鄙夷,“江侯当初不该从军,该去梨园唱戏,定能混成个大角儿的!”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戏码,江侯果真是聪明得紧啊!”萧凛一直默然听着,此时也是满面嘲讽,“不过,这这戏,真能骗过马车上的人吗?正常情况下,他还是会下车细问吧?他若问了,你岂不是就露了馅?”
“当时我也是在赌……”江斐瑟缩着,“我赌那人不会多问!”
“为什么?”苏离追问。
“因为我走到车旁时,便听到车内有人催他快走!”江斐回,“那个时候,正是反军作乱,烧杀抢掠之时,天又快黑了,但凡没有急事之人,绝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出行!他们车行甚急,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只所以停下来,是觉得我有杀人害命之嫌,想要救人于危难,但我这么一说,他们便知此事并无大碍,只是男女争风吃醋罢了,自然也就没有闲心再管,当即离开了!”
“你还真是幸运!”苏离想到当时情形,黯然神伤,涩声追问:“那后来呢?你们又是如何到了鹰嘴崖边?我记得那处岔道,到鹰嘴崖,还有三里地呢!母亲既受了重伤,又抱着我,体力不支,又不识路,定然跑不远吧?”
“跑不远?”江斐苦笑,“是啊,我当时也想着,她肯定跑不远,那岔道不比官道平坦,到处都是乱石,坑坑洼洼的,路两旁长满了大树,遮天蔽日,当时天本来就快黑了,一拐入那岔道,愈发黑暗!在这黑暗之中,我一个武将,都跑得踉踉跄跄,摔倒了好几次!可她一个刚刚生产过,又被我捅过一剑的人,脚步却异常的轻盈飘忽!我追的时候,都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追得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缕幽魂……”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苏芸忆及当时情形,亦是面色惨白,“她像只鬼影一样飘得飞快,根本就不像用脚在跑!”
“我当时害怕极了,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江斐捂着胸口,仿佛重回十数年前的那片山林,眼中满满惊恐,面容因为过度紧张扭曲变形,“我当时都不敢往下追了,但心里又很清楚,若不弄死她,将后患无穷!所以就咬着牙往前追,然后,就追到了鹰嘴崖边!”
“通往鹰嘴崖的路,真的好难走!”苏芸喃喃道,“我那时生歌儿还不足一月,跑了这么远的路,腿软脚软,爬了半天,也没能上崖,只好趴在崖下的巨石旁往上看,那个时候,苏凝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她那一身衣裳,被血染得通红,她头上还顶着一轮月,也是血红血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站得太低的缘故,我觉得她比我平日看到的要高大许多,而我们,明明站着,却像匍匐在她脚底一般!”
“不是那个缘故……”江斐喃喃道,“我当时就站在她面前,也觉得她跟平时不一样,她看着我,眼底满是鄙夷仇恨,那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几近窒息!好像我是一只蚂蚁,她随时都能碾死我!但明明,她才是那只可怜的蚂蚁,我随时都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可是,我竟然不敢!被她瞧着,我竟一步都不敢动弹,只站在那里呆呆瞧着她,这时,她怀中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
苏离听得心都揪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