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横空,如同惊虹。
李白死死地环住北落师门,呼啸的罡风如同锋利的刀子,割得他脸颊生疼。
即便如此,他仍旧催促小姑娘加快速度。因为,自从这一日进入剑南道地域,他心中焦躁不安,心脏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捏着,难以呼吸。
天空开始有雨点飘落,水汽在高空云层之上凝聚,阴冷开始弥散。
天地四野的景象开始变得熟悉,终于看见了那条江,江边的那座城,以及城外不远处的枫林小山。
青莲山上红枫依旧,然而枫林深处那一方已然化作焦黑灰烬的府宅,从高空之上看去,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痕。
北落师门脸色煞白,眼中一片慌乱,气机感应之下,整座李府没有一丝生机!
环在腰间的双臂一紧,身后传来少年粗重灼热的呼吸,小姑娘不敢回头看少年此刻的表情。李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剑光尚未落地,便从十几丈的空中跳了下去。
山中湿润的泥土被轰然砸出一道深坑,气浪将一小片枫林摧折。
李白嘴唇被咬破,目眦欲裂,他开始发足狂奔,脚踝处鲜血淋漓,如同受伤的野兽,向曾经家的方向奔去。
天空飘下的细雨浸润着泥土和灰烬,散发出暴雨之前特有的浑浊气息。
整座李府只剩下残垣断壁,原本高大的府宅大门唯余三根残柱和一地焦糊的瓦砾,飞龙走凤的蘸金牌匾,已经化作了飞灰。李白直接撞塌了廊柱,奔到原本红枫白李的庭院之中。
入眼尽是残垣碎瓦,记忆中熟悉的回廊、厢房、小院,已经成为凄凉的平地。
就连那几株生长了数百年的李树,其存在的痕迹都被完全抹除。
“不......”李白只觉自己的喉咙好似被扼住,喉头深处只能发出沙哑含糊的声音,全身的力量被瞬间抽走。
“爹!娘!你们......”
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未体验到何谓“惊惶”,何谓“手足无措”。
他一直以为,所谓抄家灭门,只是存在于前一世那些夸张狗血的电视剧中,直到今日,朝夕相处数年的亲人,那熟悉亲切的音容笑貌,被这一片狰狞的黑土埋葬。
前一世里,出生在穷苦边荒的山村,从小就担负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念书上学、养牛放羊、下地干活,他的那一段二十年的生命,没有童年。
艰苦挣扎的生活甚至压迫得他来不及体会父母和家庭带来的温暖。
直到以一个全新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座偏僻但温暖的府邸,他才清晰看到生活本来该有的颜色。
他的童年在这里,父母血脉在这里,他的根,也便扎在了这里。
但今日,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口中喃喃呼唤。陡然间好似有了一些力气,血丝满布的眸中绽放一丝微光,开始发了疯一般地扑到一堆残渣之上翻找。嘴唇和眼角渗出丝丝鲜血,在浑浊的雨水中混着灰尘,流了满面。
“李白!”
北落师门站在雨中,眼角流出泪水,看着如同疯魔乞丐般在泥泞中挖掘的少年,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她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看着那如同受伤野兽的惶乱少年,她自己似乎更加无助。
小姑娘流着泪,开始和早已糊满泥浆的少年一起,在一地残破之中翻找。
一个时辰以后,老爷子、李行空夫妇,以及青老和小莲的尸体都被找到。
眉心被洞穿,孱弱的灵魂湮灭,苍白的脸上除了愤怒、绝望、不甘,并没有痛苦的神色。
在杀人者绝对强大的力量之前,他们没来得及过多的反抗。
少年无力地跪坐在几具尸体之前,沉默死寂得如同一截枯死多年的树桩子。脸庞被散乱的长发遮挡,看不清任何表情,衣裳早被雨水淋得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传来彻骨的寒意。
北落师门紧紧抱着少年,将李白的脸揽入怀中,只是轻声抽泣,绝美的小脸梨花带雨,暗淡的眸中蔓延着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