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了蛇们,它们掉在地上,可怜又匆忙地消失在草丛里。
八岐大蛇,你是否察觉到了,你也入了我的局?
既然知道了千年之后,须佐之男会再次回来的这个意外,八岐大蛇绝对不会毫无作为。可他现在的种种,都与我记忆中的世界走向没有区别。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绝对不会放须佐之男离开,而且,现在的他,很有可能通过月读已经回到了千年前的审判。
出云国旧神无法回到过去,因为过去,现在或是未来,我们只能是我们。
毫无疑问,须佐之男到达千年之前的现在,他亦走过了无数个世界。在那么多世界里,「我」也存在过。
有被拯救过,也有被杀戮过,可都不意外,那些只是现在的我/身体中的「存在」。并非过去一般的存在,而是当那样的「存在」被知晓、被触碰过,才会显现在我的身体之中。
唯一的遗憾,是我只能影响那些存在,而无法控制。正是因为如此,作为那些存在的集合,我才有存在的意义。
“不用那么跟着我,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我的身边。”我转过身来说,“毕竟我们曾经亲密无间……不,这么说尚且太亲切了,但我们至少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对吧?阿夕。”
“我和源稚紫是家人。”
“那我是谁呢?”
“需要见证的存在。”
“这么说你不会阻止我了?”
他平静地看着我:“你要回到过去吗?”
“回去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也有旧神那样的意志,吸引祂们的目光,将整个世界扭转。”我说,“源稚紫似乎没有和你提过神之墓这样的存在吧?”
“那是什么?”
“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在出云国村子里,可以吸收着无尽的生命力。幼年的阿丰被那些村民扔进去那里之后,交出了容纳在她身体里,至少是六成的生命力才活下来。不过,源稚紫进去之后,却只交出了那半个神格就活下来了。”我抬头看了看晦暗不明的天空,“猜猜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阿丰交出了近六成的生命力吗?”
“虽说有这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那么多个世界里,源稚紫曾有无数次死在了那。这么看吧,将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放在一条河里,那么无数个世界,就是无数条河,倘若那个「洞」刚好存在于那些河必经之路,这么一看,是不是就很合理了?”我比划着,“然后,从这个洞里,又分出了许多条不同模样的河,它们有自己的轨迹,一直流淌。有些在半路干涸,有些则一路流向了神之地。”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是啊,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我放下了比划着的手,“为什么偏偏「自我」也是她呢……她在这具身体占据只有三成,从前更少——也是因为她变多了,所以我才会出现。”
“你还是想回去神之地吗?”
“想啊。毕竟所有世界的记忆流向,都是神之地那棵树。那棵树连接了所有世界,就像那个洞一样。只不过,那个洞没有能产生新世界/抽枝的能力,但我更好奇,出云国的那棵神树,也就是孕育这具身体,将初代的愤怒和恨意埋进这具身体的树哪里去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实在找不到能说的对象了。你毕竟还是祂们选中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阿夕,你虽然是被祂们选中的存在,但你并不是祂们,你现在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只妖怪。在你了解的基础上,你应该知道,我曾从神之地那棵树那里知道了旧世界,和所有世界发生的事——当然除了「我」的未来走向,那是无法被知晓,无法被祂们得知的存在。”
“难道我也被记录在那些「故事」里了吗?”
“是,又不是,一开始你并不存在哦。”
“因为源稚紫吧?就像一个锚一样,她将我的存在一点点地记录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你才能「看到」。”他明白过来,松缓语气,却仍然只是面无表情,“那你还担心什么?我只能见证在这里发生的事,又没办法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嘁……当然是因为我当时大言不惭说不插手,结果还是不得不参与进去。”我皱了眉,一脸不情愿,“我也想不到阿夕你的来头这么大啊,如果知道是这样,我说不定会早点对你说出出云国的事。”
他微微睁大了眼,却没说出什么。
我张开手:“这具身体各个方面其实都挺舒服的,我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毕竟我还是我,只不过我不一直是我。你也知道,我对人类,对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矛盾的。我不喜欢人类,因为他们的背叛战争,可我又舍不得去破坏,因为他们信任又团结。这就是阿丰的「自我」/「人性」。”
“确实。可你也长大了,好像……不再一直执着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