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络腮胡子壮汉,闻声沉默了片刻,才从驾车处起身,双脚稳稳的踩在小路上,缓慢的站了起来。
当络腮胡子壮汉双脚踩在地上的瞬间,马车周围的空气随之一沉。
小剑只觉得这个长相平凡的络腮胡壮汉突然变成了一座大山,双脚接地的那一下,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如同一声惊雷一般,压得小剑心脏一缩,慢了半拍。
很强,从未见过的强,令人绝望的强。
这是小剑对络腮胡子的评价。
小剑握在破布剑柄上的骨节开始苍白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再锋利的铁剑,终归只是一把铁片,又如何能斩断整座大山,更何况卑微的铁剑钉在山脚下,却连峰顶的云雾都看不清,又何谈斩山?
强大如斯。
既然如此。
便剩下的便只有毁灭,或者臣服。
臣服便意味着:那把残破的铁剑应该乖巧的在山下瑟瑟发抖,平躺在地,剑锋收敛,剑身朝天,等着巨石碾过,祈祷着大山不屑于铁剑的卑微,希望着自己薄薄的剑身不会影响到大山前进的道路,而后大山顷身而过,铁剑被压进腥臭的泥土里,与脏水烂泥混为一体,岁月经年,铁锈斑斑,最后化为一抷黄土。
这是接下来应该发生的故事,这是为了活着应该走的路,但问题是这样的剑,还能称之为剑么?
青山镇口,一跪月余,铁剑本就已经被压弯了,打折了,但既然已经卖了这身剑骨,既然小花已经俏立坟头,那么作为一把剑的模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也算对得起那个蹲在地上数钱的身影。
于是。
小剑本已经底下的头颅重新抬起。
松开破布剑柄的手,毅然拔出了剑。
铁剑上干枯的血迹已然洗净。
但是尝过鲜血的剑,哪里还能抵御对嗜血的渴望?
如山般的络腮胡子壮汉有些意外,微微挑了挑浓墨般的眉,不过瞬间,便又沉了下去。
络腮胡那只长满老茧的手,微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抬起来了。
......
最终,络腮胡子的手没有抬起,因为有一只更秀气、更瘦弱的手,搭在了小剑的肩膀之上......
梅望晨艰难的站了起来,双腿似乎还在因为疼痛微微颤抖,一只手扶着小剑的瘦弱肩膀,口中仍然是因为疼痛,忍不住的吸着冷气。
“阿剑啊,你看我摔了个狗吃屎,也不知道扶一把,没良心的臭小子。”
梅望晨不等小剑兄回答,转而又看向那位站在马车之上贵气的公子和下面那个如山般的络腮胡子,有些无赖的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抱歉,抱歉,今天的心情被这臭小子搞得有些不好,刚才正在骂他呢,骂顺嘴了,绝不是骂你们的,呵呵,别往心里去啊,呵呵。”
络腮胡子壮汉再次皱了皱浓眉,却出奇的并没有理会梅望晨,也没有抬手发出雷霆一击,反而是回身,向车上的丹凤眼贵公子恭敬说道:“小......公子,已经快到了,这些小事就别理会了,赶路要紧。”络腮胡子的声音,就如同沙漠古寺中的干裂大钟一般,嗡嗡作响,干巴巴的,没有丝毫清水般的柔顺和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