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掐指一算:“全国二百多个地级市,三百多个县级市,加起来就是五百多个反应堆……”
翟梦川也跟着心里算,梁处长话锋一转。
“所以说,小陆的问题值得我们警惕。”梁处长表现出深感痛心的样子,“长期在‘深渊’工作的人,由于天地狭窄,生活单一,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定力不够,致使心理发生变态。现在我们领导班子的一致意见是,他的优秀仅是能力上的,但思想水平低、集体意识差,他眼里只有自己,有些恃才敖物,就连最和蔼可亲的孔谷长都评价他个人主义太突出,导致他有些找不着北。到了给他泼冷水的时候了,这是挽救他。否则,他就真毁了。”
但是在陆毅恒那里,事情完全是另一番说法。
陆毅恒对翟梦川说,他遭到反对的原因就在于,金字塔动力结构是老领导设计的。
“当年老领导是农村出来的,其实哪懂什么物理知识了,”陆毅恒苦笑说,“他只是跟着苏联专家学了两年,设计出的金字塔模式用现在的科学眼光看既不符合系统动力学,也不符合能量循环理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勉强运作,问题丛生,尽量压制下去而已,迟早会爆发大问题。哎,老领导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是‘深渊’的创建人,现在的孔谷长就是当年老领导亲手提拔的,而梁处长、雷处长他们又是孔谷长亲手提拔的,所有领导层无人敢否定老领导的设计。更何况当下领导班子成员们的精力重心都在自己领域的理论研究,不愿意深究此事,就算心知整个金字塔结构有重大致命弊端,也没有意愿进行大规模改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尽量回避,所以就拖一天是一天了。”
“可是反应堆已经正常运转了这么多年……”
“就是运行时间长,超临界值越大,才更危险,因为它的问题是在内部累积的,外表看一切稳定,但其实已经随时可能因为某个环节问题而总爆发,”陆毅恒顿了一顿,“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想不通,这种愚蠢的设计最初几年试运行的时候按理说就应该出现过重大的事故,不知怎么的居然好端端地维持下来了。”
说着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直到此刻,对这件事还是弄不明白。
“你确定你在反应堆的问题上不是臆想?”
“我臆想?”陆毅恒眼睛严厉地逼视他,“你不是也是物理专业的吗?它的设计缺陷你会看不出来?你不是还辅修数学吗?仅仅用变量微积分也能算出来啊。”
一听他这么质问,翟梦川立刻无话,点头称是。
屏幕上陆毅恒苍白的脸和梁处长在幽暗的暗室里的苍白的脸显得都那么严肃认真,让翟梦川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
只有坐电梯回到地面,他紧绷的心情才能放松下来。
“碰——二筒!”
“吃——四饼!”
大家都下班了,院里的一群人在打麻将。赵汉俊在炒菜,翠翠正在费力地把刚买回来的螃蟹前后腿横缠竖绑了十几道的细绳解开,刘诺波和孙大爷、关大爷以及另一个不知名的大爷围坐一圈,一张白白的方脑和三张皮肉松弛的脸全都被眼前的塑料麻将牌的反光映得晶亮和清凉。
余柄魁买了架玩具式望远镜,穿着背心裤衩坐在自己房顶上手举着它四下望,他的房间挨着胡同。一旦发现有美女从外面经过,他就立刻吹起口哨。对方不抬头则已,如若抬头看,他立刻摸着光头冲对方哈哈怪笑,造型很像怪物史莱克,吓得对方花容失色。
有时候余柄魁的视线会向更远的地方延伸,在人群聚集的巷口,镜头内经常出现一张张严肃深沉的、目光茫然的脸,他们都是附近的居民,胖妇女主任、李大婶……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重大事情。
然后镜头回到四合院内,在翠翠的长着几粒麻子的脸庞上停留一会儿,然后依次转向其他角落:顾风麟端坐在走廊的板凳上,目光专注地给小池子看面相,边看边念着什么,后者闭着眼睛跟着念,豹儿也坐在一旁跟着念,甄法师眯着眼睛站在后面厢房,似乎在暗中观察着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