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何也?言民之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其所猷、所为、所守之当否。所猷、所为、所守不协于极,亦不罹于咎,君则容受之,而康汝颜色以诱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虽未可以锡之福,然亦可教者也,故当受之而不当谴怒也。《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康而色之谓也。其曰我所好者德,则是协于极,则非但康汝颜色以受之,又当锡之福以劝焉。如此则人惟君之中矣。
不言“攸好德,则锡之福”,而言“曰予攸好德,则锡之福”,何也?谓之皇极,则不为已甚也。攸好德,然后锡之福,则获福者寡矣,是为已甚,而非所以劝也。曰予攸好德,则锡之福,则是苟革面以从吾之攸好者,吾不深探其心,而皆锡之福也,此之谓皇极之道也。
“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何也?言苟曰好德,则虽茕独,必进宠之而不虐;苟曰不好德,则虽高明,必辠废之而不畏也。盖茕独也者,众之所违而虐之者也;高明也者,众之所比而畏之者也。人君蔽于众,而不知自用其福威,则不期虐茕独而茕独实见虐矣,不期畏高明而高明实见畏矣。茕独见虐而莫劝其作德,则为善者不长;高明见畏而莫惩其作伪,则为恶者不消。善不长,恶不消,人人离德作伪,则大乱之道也。然则虐茕独而宽朋党之多,畏高明而忽卑晦之贱,最人君之大戒也。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何也?言有能者,使在职而羞其材,有为者,使在位而羞其德,则邦昌也。人君孰不欲有能者羞其材,有为者羞其德,然旷千数百年而未有一人致此。盖聪不明而无以通天下之志,诚不至而无以同天下之德,则智以难知而为愚者所诎,贤以寡助而为不肖者所困,虽欲羞其行,不可得也。通天下之志,在穷理;同天下之德,在尽性。穷理矣,故知所谓咎而弗受,知所谓德而锡之福;尽性矣,故能不虐茕独以为仁,不畏高明以为义。如是则愚者可诱而为智也,虽不可诱而为智,必不使之诎智者矣;不肖者可革而为贤也,虽不可革而为贤,必不使之困贤者矣。夫然后有能、有为者得羞其行,而邦赖之以昌也。
“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何也?言凡正人之道,既富之然后善。虽然,徒富之,亦不能善也,必先治其家,使人有好于汝家,然后人从汝而善也。汝弗能使有好于汝家,则人无所视效,而放僻邪侈亦无不为也。盖人君能自治,然后可以治人;能治人,然后人为之用;人为之用,然后可以为政于天下。为政于天下者,在乎富之、善之,而善之必自吾家人始。所谓自治者,“惟皇作极”是也;所谓治人者,“弗协于极,弗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无虐茕独而畏高明”是也;所谓人为之用者,“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是也;所谓为政于天下者,“凡厥正人”是也。既曰能治人,则人固已善矣,又曰富之然后善,何也?所谓治人者,教化以善之也;所谓富之然后善者,政以善之也。徒教化不能使人善,故继之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徒政亦不能使人善,故卒之曰“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也。
“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何也?既言治家不善不足以正人也,又言用人不善不足以正身,言崇长不好德之人而锡之福,亦用咎作汝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