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王某曰:余谱许氏,自据以下,其绪传始显焉。然自许男见于周,其后数封,而有纪之子孙多焉。考是论之,夫伯夷之所以佐其君治民,余读书,未尝不喟然叹思之也。《传》曰:“盛德者必百世祀。”若伯夷者,盖庶几焉。彼其后世忠孝之良,亦使之遭时,沐浴舜、禹之间以尽其材,而与夫夔、皋、罴、虎之徒俱出而驰焉,其孰能概之耶?
伤仲永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
予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邪?
同学一首别子固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常云尔。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书瑞新道人壁
始瑞新道人治其众于天童之景德,予知鄞县,爱其材能,数与之游。后新主此山之四年,予自淮南来视苏州之积水,卒事,访焉,则新既死于某月某日矣。人知与不知,莫不怆焉,而予与之又久以深,宜其悲也。夫新之材信奇矣,然自放于世外,而人悼惜之如此。彼公卿大夫操治民之势,而能以利泽加焉,则其生也荣,其死也哀,不亦宜乎!皇佑五年六月十五日,临川王某介甫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