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为了云姑娘吗?
是的,最初的动力,确确实实来源于她。
是她那双清泠泠的眸子,是她那句“打马游街,风光无限”,是她那份他无法企及却又渴望匹配的骄傲。
是他钟情于她。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可仅仅是如此吗?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幅画面。
那个阳光和煦的秋日,打谷场上,柳家婆媳的哭嚎,张小花绝望的眼神,那几个瑟缩成一团、被称作“赔钱货”的女娃……还有那个纤细却坚定的身影,如何用最简单易懂的话,驳得那些迂腐之人哑口无言,如何为绝望者争得一线生机。
她那么好。
那他呢?
若他只知沉溺于儿女情长,只将科举视为讨好她的工具,即便将来侥幸得中,又有何面目站在她身边?
又有何资格去匹配那样一颗熠熠生辉的灵魂?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如同窗外雪光,骤然照进他的心田。
他读书,他科举,固然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云洛曦面前,赢得她的青睐。
但更应该是为了成为像范公、刘阁老那样,真正有用于世、能明辨是非、能护佑弱者的人!
是为了拥有力量,去改变那些像张小花一样无辜者所遭遇的不公,去打破那些禁锢人心的、荒谬的“道理”!
少年眼底的迷茫与挣扎渐渐褪去,一种更为坚实、更为炽热的光芒自深处燃起。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迎上夫子探究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茧而蝶般的坚定:
“夫子,学生明白了。”
“读书科举,非仅为光耀门楣,亦非仅图一人之喜恶。乃为明理,为修身,为有朝一日,若能幸得尺寸之位,当思为国为民,尽绵薄之力。
至少……至少能护得身边之人周全,能让弱者,有一条活路,能让这世道,少一些无可奈何。”
夫子静静地听着,良久,严肃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真正欣慰的笑容。
他重重拍了拍钟离珏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让少年踉跄一下。
“善!大善!”夫子眼中满是激赏,“孺子可教也!能作此想,方不负圣贤教诲,不负你钟离氏门楣!记住你今日之言,望你永葆此心!”
心中的块垒仿佛骤然消散,虽知前路漫漫,攻坚克难正多,但一股蓬勃的、向上的力量却充盈了四肢百骸。
他目光落在那些曾觉晦涩的文字上,只觉得字字句句,似乎都有了不同的分量与意义。
窗外,雪落无声,天地俱寂。
窗内,少年伏案,笔墨与心志,皆在这一场风雪中,被淬炼得愈发清晰。
第一次参加的考试名为童试,只有通过县试和府试才能获得童生身份,要想参加科举,那就要先通过院试成为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