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之看着身材已经比自己高了许多的陆瑜,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训斥他。
孩子长大了,不过是写卷子的时候写的略微狂妄了些,对自己不太尊重了些,其他也没什么……
吴夫之脸皮有些抽搐,还是好气啊。
这小子明明知道是自己阅卷,还在策论上写下如此目中无人的东西,当真没把他这个叔父兼主考官当人。
“是。”
陆瑜捡了个凳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吴夫之对面。
“今日你中了会元,我本该好好祝贺祝贺你,但在这之前,还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侄儿愿听叔父教诲。”陆瑜道。
吴夫之点了点头,这孩子不气人的时候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其一,我方才进宫了一趟,与陛下挑明了此事,陛下雄才伟略,自是能把这些事情看得清楚,他也看了你的试卷,知道你确是胸有沟壑,没怀疑我对你徇私舞弊。”
陆瑜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
“其二,在殿试之前这几日,你我关系是隐瞒不住的,城内必然会掀起一阵浪潮,对你我叔侄口诛笔伐,你要做好准备。”
吴夫之紧盯着陆瑜的眼睛,却见自己这位侄儿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甚至没能从陆瑜的眼睛里看到有一毫的慌乱。
显然,这也在陆瑜所能看到的未来里。
吴夫之微微颔首。
“是侄儿拖累叔父了。”
陆瑜这就要起身施礼。
吴夫之轻轻抬手,陆瑜便感觉似乎肩上出现了千斤重担,一股气机压抑着,不让自己起身。
他愕然地看向吴夫之。
“不必如此,你的策论写的很好,经义诗赋也不错,会元之位本就是你的。
我是你的叔叔,既然点你为会元,无论我是否有意,我都该承担这个责任,没什么拖累的。”
“如今这个时节,京内暗流涌动,殿试与武举在即,北蛮使节一直没有动静,两国都在暗中备战,许多有心人都在等着朝堂出现变化,在这个节骨眼上,更需要沉住气,陆瑜,你明白吗?”
“侄儿懂的。”
陆瑜感觉压着自己身上的那股气机消失了,活动了活动膀子,点了点头。
“嗯。”吴夫之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随即端起茶杯吹了吹气,状似无意道:“你现在住在二殿下府上,觉得他人如何?”
陆瑜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咧嘴笑道:“殿下挺好的,为人热情,没有什么架子,对我和姑苏都很好。”
“凡事都要多想想,多看看,你还年轻,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要着急。”
吴夫之一个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狐狸,自然看出了侄儿在装傻充愣,无奈地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
“侄儿知晓的,侄儿自认是江湖人,看人还有几分把握,也不图什么,只为一个意气相投。”
陆瑜这时抬起了头,与面前这位自己心底很是尊敬的长辈对视着。
吴夫之愣了一下,突然听得侄儿这满是稚气的话,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意气相投,天家之事,怎得能与江湖相比?
稍一不慎,那便是万丈深渊。
他是没怎么与那位执掌十三衙门的蜀王接触过,只求这位能安安稳稳地把衙门发展好,朝廷把太觉教之事处理干净,能让蜀王老老实实去蜀地就藩,别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一个有抱负的文臣,自然希望天下能稳定下来,有一个能好好施展自己才华的空间。
至于押注……
吴夫之紧缩着眉头,又看了陆瑜一眼,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陆瑜再次低垂下了脑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