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深知,与官府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愿走此一步。
夏日的微风徐徐拂过,掠过庄子里的榕树,风中夹杂着青草的青涩与血腥的味道。
祝知夏望着身旁倚在树下小憩的李幼白,心中疑虑难消,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即便你们审问出些什么,也不过还是守在庄子里,这般做法意义何在?况且你们停留越久,泗水县便越危险。那段鹤年手下人多势众,若是兵分两路攻打泗水县,你们又当如何应对?”
在祝知夏看来,祝家庄已然陷入绝境,而苏尚等人,似乎也并无退路可言。
李幼白接连两夜未曾合眼,又经历了一番拼杀,早已疲惫不堪。听到祝知夏的质问,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语气平淡地回应道:“苏县令所做之事,可不仅仅是审问这么简单……”
话说到一半,她缓缓睁开双眼,见祝知夏一脸担忧,料想她是对苏尚缺乏信心,又或是对未来深感迷茫,便话锋一转,说道:“徐虎与段鹤年并非铁板一块,你若真想知晓详情,大可亲自去问苏县令。
你身为祝家庄主之女,她岂会将你拒之门外?”
祝知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她虽武艺不精,但自认并非无能之辈。哥哥祝明远性格莽撞,在她看来,并不适合担任祝家庄庄主之位。
若不是爹爹曾有交代,她定要站出来,一展自己的才能。可如今,也只能由着哥哥去了……
祝知夏站在大树之下,背部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她不敢坐下,只能微微倚靠在树干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缓缓说道:“苏县令若真心想要除贼,为何不向朝廷上书,请求派兵支援?即便从南州或东州调遣几百官兵,里应外合,剿灭贼人也并非难事。如今这般打来打去,死伤的都是自己人,难道朝廷就打算袖手旁观,坐收渔利不成?”
李幼白望向远处的群山,只见山峦间生机勃勃,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她睫毛轻颤,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信任朝廷,倒也情有可原。而朝廷的所作所为,也正如你们所想……”
说到此处,她缓缓站起身来,沉思片刻后,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你们水梁山的人,大多身负罪名。朝廷若真派军剿匪,你们又有几人能逃脱?”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祝知夏点头应道。
李幼白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祝知夏,语气严肃地说道:“但你要明白,大秦统一天下乃是大势所趋,水梁山被清扫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只看到南州和东州对此地不闻不问,却不知有多少官吏、商贾、门派和江湖人士,靠着这两边的走私线路,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若让他们除贼,没了这等营生,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她顿了顿,又望向天边那残缺的云朵,声音低沉地说道:“军队若真来剿贼,倒还好说。最怕的就是他们与当地官府、商贾相互勾结,强占农户土地。到那时,军队在前,你们稍有异议,便会被扣上忤逆谋反的罪名。可若是苏尚能先行一步,掌控水梁山,便能杜绝此等隐患。待日后朝廷大军到来,土地皆在苏尚手中,名义上仍属朝廷。如此一来,即便朝廷想有所动作,也不会对自己人下手,你们至少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祝知夏听完这番话,心中顿时乱作一团,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咬着牙质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不向我爹爹说明白?难道你们觉得我爹爹只顾着保全自己,全然不顾庄子里的百姓?”
李幼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含糊其辞道:“这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跟着自家主子来此做生意,对此事并不熟悉。这些也不过是我听苏尚与主子交谈时,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爹爹太过精明。古往今来,从无一人能在三方势力间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