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弓的魏军士卒把头上铁盔扯下,他是随庄晓梦前来机关城支援的魏军精锐之一,神弓营最出色的好手,在他过来以前,在北地就已经是斩敌过百的悍将。
他听了张胜的询问,忽而大喝一声,冒出头去对着盾兵身后的火枪手就射出一箭,箭矢精准的没入人群中,看状况,肯定是射死了一个人。
而当他射出这一箭后,一颗子弹噗的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咬着牙关躲回挡板后方,周边弓手,望着越发靠近的秦军,不再犹豫将丢放在身旁的火油丢了出去砸到前排秦军身上,随后射出一支火箭,呼的,赤焰直接将他们吞噬殆尽。
火光里,冲在前头的秦军在惨烈嚎叫着。
听着这股声音,他对张胜说:“我肯定还能打...”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砸在眼角,有些咸,也有些烫。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擦,可那只手,只是徒劳地在半空中发着抖,尤其是那五根手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四根手指上胡乱包裹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成了深不见底的暗红。唯一裸露在外的中指,一道口子深得几乎能看见白生生的指骨,血珠子正一滴滴往下砸,砸在甲胄上,溅开一朵小小的、凄然的红花。
他喉咙深处挤出一声闷哼,像是头受伤的困兽。随即,他猛地张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嘶吼,“啊——”
对于射手来说,弓弦是伤手指的,纵然有着许多种防护方法,然而不断射箭的战斗后,他每一根手指上,就都已经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能戴上厚厚的手套,因为那样一来,他就感受不到弓弦。
牙关在不住地打颤,咯咯作响,那只手也抖得更厉害了。
老人们都说,弓弦无情,最伤十指,神弓营里自然有法子防护,可那些厚实的手套,戴上了,就像隔着一层山,再也听不见弓弦的言语,那又和普通士兵有什么区别!
当他还想去拿身侧的箭矢时,发现箭袋里早已空空如也,他整个人愣住。
张胜做不到什么,也朝这边看过来,他又瞧了眼被火油焚烧的秦军,那支饿狼般的部队,哪怕顶着火焰也在往前冲来,守在最前边的兄弟,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已经被秦军刀手靠近一刀封了喉。
意图想要拿起武器反抗的,也被汹涌而来的秦军乱刀砍死,张胜不再犹豫,一把抓住他就要往后路带走:“守不住了,我们先往后撤!”
那名魏军神弓手一把打掉张胜的手,反而将他往身后推开,脸上满是虚弱的神色,摇头道:“我走不了,你带其他兄弟撤吧...”
张胜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语,抓着混铜棍啊的一声挥出打烂了想要偷袭过来的一名秦军长枪兵脑袋,高呼撤退之后,听从老鬼的计划飞快往后奔去。
追杀上来的秦军见到他们逃跑,当即跟着喊叫起来,“墨家逆党逃跑了!墨家逆党逃跑了!!”
留下来的那名神弓手拔出腰间佩刀,刷的朝着秦军大浪撞进去,试图阻止想要往后追击的秦军。
作为弓手,他臂力惊人,秦军本就是新兵蛋子,乡下种地的农夫在稍纵即逝间,刚刚贴脸没能抵挡住被他砍翻三四个人。
“逆贼还敢反抗!给我死!!”可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五六杆长矛朝着神弓手捅去。
锋锐的枪头扎进他腹部并将他往后不断推去,神弓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张开满是血水的嘴巴怒喝着,挥刀把身前枪杆成排斩断,又后退了一步,长刀噌的插在石地上半跪下来。
“呼...”粘稠的血从他嘴间滴落,视线在模糊,疼痛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迷迷蒙蒙的视线里,数不清的秦军在朝他杀来,他飞快扯下腰间装有火油的小罐子,高举在手中一把捏碎,愤而暴起,一点星火落下,他沐浴在灼热的赤焰中头也不回的撞进秦军队伍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