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阿蒙赫拉夫特还是她们的继兄,小时候虽不亲近,却也从未有过深仇大恨——若是真的动手,和亲手斩断自已的血脉有什么区别?
可现实又像一把冰冷的刀,抵在她们的喉咙上。战争的消息每天都通过信使传来,前线节节败退,父亲留在都城的兵力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们以前从不愿听这些,总觉得政治是男人们的事,可那天在书房外,无意中听到亚历山大和法扎帕夏的对话,那些“粮草耗尽”“城池失守”的字眼,像钉子一样扎进了她们的耳朵里。
尤其是埃扎雅夫人,她比两个妹妹更懂“失去”的滋味。
她看着窗外庭院里玩耍的幼子,心里像被泡在冰水里——如果阿蒙赫拉夫特赢了,她们这些“叛徒”的家人,还能有活路吗?前一刻,她还在心里告诉自已“不能违背道德”,下一刻,孩子的笑声就会让她动摇:
或许……或许继兄不会念及旧情?或许他赢了之后,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她们家?
这种摇摆像钟摆一样,在她心里来回晃动。有时候她会恍惚,仿佛已经站在了餐桌前,手里端着放了毒药的冰块——那冰块晶莹剔透,却藏着能夺走一条人命的恶意。
可下一秒,她又会猛地回神,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已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晚餐剩下的时间,没人再说话。烛火偶尔会爆发出一点火星,在沉默里显得格外刺耳。亚历山大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姐妹俩则盯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汤,勺子在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每个人都陷在自已的思绪里,像被困在无形的网里,挣脱不开。
直到亚历山大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一个突如其来的哈欠才打破了这份沉寂。他揉了揉眼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女士们,我感觉有点累。让我小睡一会儿。两位公主一到,请您叫醒我。”
其实他从早上就没怎么休息。旅途的颠簸让他的腰背一直隐隐作痛,刚才那顿丰盛的晚餐,反而让身体更沉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姐妹俩的决定、公主们的到来、后续的部署……太多事情需要他去考量。
所以他想趁现在,抓紧时间养养精神,哪怕只能睡上一两个小时也好。
侍女轻轻推开卧室的门,亚历山大走进去,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庭院。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霜,远处的哨塔上,士兵的身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的瞬间,脑海里又浮现出姐妹俩犹豫的眼神——希望她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
几日后。
亚历山大握着羽毛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痕迹。他惊讶地抬起眼睛,看向站在桌前的米卡娅,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思绪像是被狂风打乱的线轴,瞬间缠成了乱麻。
他完全无法理解米卡娅的请求。堕胎?为什么要找他?他既不是精通医术的大夫,也不是能替她拿主意的亲人。
更何况,在贵族圈子里,女子堕胎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找个信得过的侍女,配一副草药,或是请个游医来处理,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更不值得特意跑来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