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袁承天见有人胳膊残缺不全,有人染上疟疾和瘟疫,哀哀呻吟,便觉心中痛苦难过。他实在不忍见天下苍生蒙难,便就地取材,去药铺购药给这些民众医治,这样一路下来不免多有担耽,可是他怎么可以舍之不顾,那诚然不是侠义中人所为!因为他从来悲天悯人,只是顾念别,从未想到自己出身寒微,别人看他不起,从来都是践踏;可是他都不记惦,只是觉得世人苦难方深,正不知何日是太平之时!也许他太于忧患人间,所以总是悽悽戚戚难有开心颜的时候,总是悲苦多于欢乐,没有同龄人的欢乐!
这日摄政王多铎见大军已届张家口——这可是京师门户,为其守卫京畿之地的重要城池,不觉得意气风发,扬天大笑,又自一声长啸,说不出的乾坤在我手,天地皆倒悬的意味。傅传书也是说不出的壮怀激烈,因为京城已在望,可说这天下唾手可得,心中能不喜悦!此时天空中有只海东青在盘旋,似乎要觅食,叫声让人心生烦乱。多铎嫌它咶噪便从一名兵士手中取下铁胎弓,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那只海东青——一箭穿腹而过,从高空坠下,跌落在他的脚下。
多铎控辔勒马,说道:“都说当年蒙古的开国英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都说他是一代天骄!——岂难道本王便不如他?”傅传书道:“王爷高才大就,以标下之见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只怕无人可以与王爷并肩!——这天下便该当王爷君临,别人只怕不堪拥有!”他言下之意便是当今的嘉庆皇帝武功不就,治国乏术,德不配位,亦有贬低皇帝,抬高这摄政王的武功谋略,意下所指这位摄政王的能为俱是上上之选,虽傅传书言语奉迎,可是在多铎听来却是十分受用,心想:知我者傅传书也!这个义子果然是机谋百出,往往出人意料,可比我那个世子多福安强之百倍。他一想到世子多福安,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和晚晴侧福晋还在京城囹圄之中,自己此次谋反,只怕皇帝要恼怒异常,当真一怒之下未始不会对他们下杀手!……可是为了天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本来这世子自从脑子不灵光,而且时常犯病,他便心下不喜,因为他和傅传书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人家是龙,他不免成了虫,所以他的生死也不挂于心上,至于晚晴侧福晋,虽然于自己是忠心不二,可是只要想到自己一旦有了天下,绝色女子还不是千千万万,自己又何必心心念念于一个女子,那样未免太过妇人之仁,又怎么可以成就天下伟业?想到此处他也就心中释然,不由挥戈南下,便想尽快攻不张家口,再接再厉攻下京城,到那时君临天下,看谁人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世间之事也不是尽如人意。这日兵临城下,他扬鞭挥斥方迺,看别人尽是蝼蚁,可以无情践踏于脚下。多铎却见城门紧闭,护城河吊桥高高收起,又见城中巡兵都持枪而立,仿佛早有准备,似乎只待来犯之敌自投罗网,心中不禁纳罕,先前所到之处守城之将不是望风而逃,便是弃城而走,又或开城献降;可是这张家口的守将却仿佛不为所动,而且似早有防范,以至巡兵都是神情肃然,丝毫没有惶张的意思,心想:莫非皇帝听闻我起兵谋反,兵临京畿之地,便援兵于他,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那又怎样,这张家口守将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陈守中——是个汉人将领,还是本王当年力荐于皇上,让人守护京师门户之地,否则他何能有些之为,想来应该会顾念旧情,应该开城纳降,可是今日本王已然兵临城下,却不见他开城纳降,难道……
忽然城墙之上出现一员大将,气度与众不同,透着无尽的威严。他居高临下,大声言道:“不禁宽慰,心想他是不是要开城纳降,为本王所用?然而这位守将陈守中忽地话锋一转,又道:“王爷你心存谋逆,起兵为反,难道不知道这是诛九族之不世大罪?如果王爷肯听标下一言,那么未始不会罪愆全无,皇上也不会追究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