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之时,军营只有来回寻视的兵士。傅传书酒酣畅淋漓,胆气纵横,于军营大帐之中与王爷论之天下之势,纵横捭阖,于历朝兴衰得失,皇帝之过时,不免意气风发,言无所指,意无所尽。多铎王爷心中畅快之极,心想:我若得有天下,那位便立傅传书为世子,以承大位!
月影西移,二更已尽,三更将临。傅传书辞别王爷出了军帐。多铎让一名歌妓出去扶持这傅传书自回自己的帐房。
烛影摇曳之下,只见这歌妓年岁尚轻,尚未及笄,然而面色桃花,身着蝉翼,于帐中凌波微步,步步生尘,罗袜清香,面目极是标致!傅传书眼光迷离,仿佛又见清心格格。他意乱情迷之下不免失智,一手将这歌妓揽到身前,急促道:“清心……”这女孩儿见他这样失态,不觉骇然,失声道:“你要干嘛?”傅传书这才从迷离乱想中清醒过来,这才发觉哪是清心格格,分明是军营之中一名容貌出色的歌妓而已,不觉跌坐椅中,喃喃失语道:“清心……清心……你为什么对小师弟一往情深,而视我如敝履,弃之不顾?岂难道小师弟便相貌出众,世之无出其右?难道古之潘安、宋玉皆不如他?”其实他言过其实。他的同门小师弟袁承天固然相貌未必便胜过潘安、宋玉;可是他却侠义为怀,处处悲天悯人,有着济世为怀的心,而且有着浩然之气,非是文弱书生不堪之态,所以清心对他念兹在兹,不忘于怀;可是他傅传书却是不能,可说为人心术不正,有祸乱天下之野心,置天下生灵于不顾,只为着自己的野心,所以清心对他很为看不起,她不明白同为昆仑派的门人弟子,为何袁承天深明大义,肝胆昆仑,而他的师兄则心术不正,机谋百出,常常怀着害人之心,可说是非人哉!只是傅传书并不觉得自己德行有亏,反而认为天下负我,所以该杀!他常常信奉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信条;所以他以为小师弟处处与他作对,所以便该当杀之,他全然不想自己的过失。其实这也是他偏激之处,有着其娘亲白莲花的邪气,因为那白莲花当年可是一言不合,便自拔剑相向,从来不讲道理。他先前性格还好些,自从得知他是师父的孩儿之后,而且娘亲是白莲宗的教主,更是心中郁郁寡欢,觉得自己好生可怜,因为在他固有认知中师父可是为人正道,循规蹈矩的正人君子,确然……;因为在江湖上白莲宗被名门正派视为邪教,与正道不相来往,所谓正邪不两立,势同水火!其实世上所谓正邪本来就难说的很,有时正派之中有无耻之徒,邪派之中反而有义薄云天之人,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侠义多是风尘来!可是世上的名门大派从来以名门正派自居,从来瞧不起那些在他们眼中所谓邪门外道!可是白莲花从来对世上这些所谓微言大义嗤之以鼻,认为迂腐之极。傅传书在昆仑派迫死爹爹和娘亲,可是他却认为自己无错,反而心中更加恼恨小师弟袁承天,认为他才是始作佣者,可恨之极,如果不是他,爹爹和娘亲便不会自裁;——其实他也不想想这一切祸起之由全是他心术不正所引起,反而无缘无故迁怒于小师弟身子,真是无安之灾。可是他不管,以至后来处处陷害小师弟,只可惜小师弟总是绝处逢生,逢凶化吉,可以说如有天助!——其实他也不想想他这位小师弟命格是天煞孤星,那有那么容易便死去,否则他也不是天煞孤星了!
那名花容失色的歌妓见这位副统领神魂俱失的样子,不觉又是可怜又是害怕。——因为她见傅传书眉眼如画,相貌出众,很是好看!——要知道当年的昆仑派掌门赵相承的相貌可是冠绝一时,为余人所不及,否则当年的白莲花也不会倾心于他!尤此可见这傅传书也是玉树临风,岳峙渊嵉;所以这歌妓看着他竟有些痴痴然!直到一点蜡烛滴到她的手臂之上才惊觉,心中不由想:听人说他便是赫赫威名的昆仑派的掌门,原以为是一位老成持重之人,不想竟是位翩翩少年,真是英雄出在少年!她不由得心头鹿撞,悄悄地觑去,只见傅传书神情沮丧,也不敢贸然前进。
忽然他似乎警觉到什么,猛地抬头见这歌妓正痴痴然看自己,不由地一笑,挥手让她下去。这歌妓虽内心犹有不肯,可是人家可是军中统领大人,而自己则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歌妓而已,又岂能入人家的法眼。她也只有悻悻而去,去帐之时犹不忘回头看了这位少年英雄——因为在她心中这傅传书便是位少年英雄,因为少女情窦初开,都是这个样子,不独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