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师傅穿好外套,一边锁门,一边说,“走,我给你讲讲,说起来开花那年啊,那都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和你妈差点领养了一个小丫头呢,真要领养了她,可就没你喽。”
司漫挽紧他的手臂轻笑,“嚯,还这么多事儿啊,快点讲快点讲!”
司家就住在馥清山山脚下的一处老式四合院里。
爷俩边走边聊了起来。
“那会儿啊,比现在晚一些,是腊月里,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反正是天特别特别冷。那天天快擦黑的时候,我从市里头回来,给你哥买了好些玩具带回来。那会儿咱这还没修建这大宅院和暮云阁什么的,咱家就住馥清山半山坡你奶奶药铺子的大院儿里。临快到家的时候啊,我隐隐约约就听见草丛里好像有孩子的哭声。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野猫,也没太在意,结果那哭声越听越清楚,真真儿就是孩子哭!可把我给吓坏喽!”
司师傅回忆起当时,满眼都是疼惜。
“你说这当父母的得多狠心哪,那么丁点儿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大寒冬腊月的,就狠心给扔了。再说,你扔哪儿不好,还偏偏往山上扔!这是诚心不想让孩子活啊!”
司漫也听得直紧张,“然后呢,爸你快说!”
“然后我就找呗!黑灯瞎火的,草丛里又净是些枯树杈,特别扎脚,不好找着呢!可那好歹是条人命,咱能救必须救啊!我就耐着性子顺着哭声一路找,结果在一棵树底下还真找到一个小包裹。我掀开那包裹一看啊,哎哟喂……心疼的我啊……”
司师傅现在想起当时,眼圈还有点红,“那张小脸都给冻紫了!小嘴唇儿冻得直打颤儿!可你说这人的求生欲是不是天生的?那孩子冻成那样,愣是不忘了哭!哭声还特别响亮!要不然黑灯瞎火的谁能知道那有个人啊!”
司漫也红了眼睛,“然后呢?”
“我就赶紧脱了棉袄呗,赶紧把孩子用棉袄裹上暖和暖和,然后一路小跑往家赶!到了家,你奶奶和你妈一看这情况,就麻利儿给孩子暖身子,喂奶粉什么的,一通忙乎……眼看着孩子的小脸儿终于恢复正常色儿了,我们才算放下心来。”
司漫不解,“可那孩子后来哪儿去了?我长这么大,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过?”
“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谁没事还总想着啊,这不你说起冬天开花我才猛地想起来。”司师傅长长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我们虽然可怜那孩子,但当时咱家条件养不了啊。你爷爷重病在身,离不开人伺候,你哥两岁多,正是最拴人的时候,还有你妈……你妈那会已经查出乳腺癌,全家正愁得不知怎么好,你说那个情况下,我们怎么养那小婴儿?”
司师傅又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就商量着,等转天天亮了,我把孩子送派出所去,让警察同志帮忙安顿下,最保险。”
他忽然停顿了许久,抹了抹眼角。
“其实啊,你妈特别喜欢那孩子。那是个小丫头,暖和过来以后,那小丫头皮肤白得那叫透亮,小眉眼儿那叫精致,长得就跟画上的小童子仙女儿一样漂亮!还特别爱笑,稍稍一逗她,就咯咯咯地冲我们笑,那黑溜溜的大眼睛啊,那叫稀罕人!”
“而且啊,那小丫头左脚心还有一颗红痣,你奶奶说那是大富大贵的命。全家人都喜欢那小丫头喜欢得不得了,你哥还扒着她小脸蛋亲个没完……”
“你妈就跟我商量啊,说咱们把孩子留下吧,正好一儿一女,俩孩子相互有个伴儿,她要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撒手走了,也算给我留个闺女,长大以后能贴心体恤我……”
司漫的泪,轻轻流了下来。
她紧紧挽住司师傅的手臂,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可我不能同意啊,我坚决不同意。”司师傅声音有几分哽咽,“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必须倾尽全力给你妈治病,我真的没精力再养个小婴儿,也舍不得让你妈带病照顾着你哥还得照顾她……所以我第二天起个大早就准备把孩子给送走。”
他稳了稳情绪,继续道,“谁成想,转天早晨我抱着那孩子一出门,就惊着了!你猜怎么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