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率领的秦军在易水大破燕代联军,入燕之后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燕军闻风畏战,四散溃逃。
大军直逼燕都蓟城,燕王姬喜浑然不觉,得到消息时居然还在办宴,沉溺于奢靡享乐中。
当他听到侍者伏耳报来的“秦军攻到了家门口”一事时,臃肿肥硕的身子像触了电般地蓦然腾起,直挺挺地杵在王座上,活像一头穿着华服、两脚站立的待宰老猪。
他油腻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震颤,惊惧交加,却全然没有愤怒,一张老脸呆滞麻木,五官不由自主地松垮下来,又冷又怕,软了腿骨头,一屁股往王座上一塌。
殿内舞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这个昏庸的老废物。
老废物一时失语,微动两下嘴唇,沾了酒渍猪油的灰白胡须也跟着颤抖起来,绝望又费力地从口中挤蹦出一个字:“跑!”
却见底下无人应声,也没人动作,举杯举到一半的人,神情自若,不紧不慢继续饮下了手中的酒,落杯,夹菜,细嚼慢咽。
“你们……”
姬喜以为是大家没有听清,他浑浊的老眼慢慢收回神来,看着济济一堂的众臣,面色焦急,大袖一挥,接着又沙哑地嘶吼出:“秦军攻来了!快跑啊!”
然而上一刻还举杯与王对饮、吹天捧地说着恭维话的大臣们,这会儿都纷纷摆出了真面目,用一张张冷漠、轻蔑又厌恶的丑脸来回应姬喜的焦虑。
自己国家的都城快要被敌军攻破了,却看起来事不关己,他们对这则对燕国来说可以被称为灭顶之灾的消息无动于衷。
那是新主来了,来兑现他们曾经许诺的官职了,再也不用看这个油腻死猪一样的老废物一眼了。
姬喜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般镇定,要是他能明白的话,也不会落的这个下场。
只当这些人是疯了、傻了,大殿上就他一个明白的,他要逃跑,要活命。
拉着跟随多年的老内侍费力地跑向后宫,那里已经乱作一团,宫卫们冲进宫里,堂而皇之地跟后宫夫人们争抢细软和首饰,布帛的撕裂声、金器叮叮哐哐地砸地声和女人孩子的尖叫声加剧了被破城的慌乱,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要反了!”
姬喜简直要疯了,一路喊着一路跑着,忽然被人拽进一条暗道。
“大胆!”他这会儿倒来了脾气,怒目瞪向那人,发现是儿子姬丹身边的护卫。
那人朝他一礼:“王上,太子殿下已经备好了人员和车马,现在就将护送王上撤往辽东。”
姬喜捡到根救命稻草,立刻转了张惊喜的笑脸:“甚好甚好!快走!”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冲护卫吩咐,朝着纷乱的后宫一指,点了王后和几个夫人、美人、王子、公主的名字,要带上他们一起跑,至于那些没有子嗣的……
“……由他们自生自灭吧。”姬喜不假思索地说道。
然后,连夜地,姬喜便在太子车队的护送下,携了少数王宫家眷、内侍和五百亲卫仓皇出逃,一路朝着东北方向,想逃往辽东退守。
昔日坐享宫中荣华的顶级权贵,一夜之间成了性命被人顶在刀尖上追着赶的逃难流民。
燕国王室拖家带口,快马疯车狂奔十日,终于来到燕国东北的衍水畔。
冬季河道干涸,只要走浅滩跨过衍水,就进入了辽东郡的境内,前方还有一万燕军驻守,尽快与他们汇合,也许可以抵挡秦国的几千追兵。
“太快了!秦军太快了!”姬喜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连连叹气。
在逃了十天的难后,他的满脑子肥肠终于转过弯来,开始思考正经事:“之前不是还在易水对峙呢么?怎么眨眼就攻来了?”
与他同车的是个老内侍,曾被姬丹责罚过,便耿耿于怀,逃亡路上也在孜孜不倦地说他坏话:“老奴听闻,太子先前散重金、四处搜罗江湖上的剑客猛士,只为寻得可以刺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