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先帝呢?找不到人,他不会生气吗?”
父亲笑了笑:“当然是很气啊,先帝当时正欲东巡去泰山封禅,要让荆轲陪着一同前往,派人带兵将濮阳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仍是不见踪影,他自然想到与他关系密切的蒙吕两家,还说要彻查与荆氏有关的一众人等,可东巡行程在即,他便暂罢此事。
“就算是先帝那般强势独断,面对重臣要员也要退步思虑,蒙吕两家根深蒂固,一个握兵,一个掌商,你曾祖父和他兄长又是先帝极为器重的近臣亲信,除却君臣之谊,还有兄弟私交,岂是说查便查的?哦,为父对你说的这些议上之言,听在心里,切勿外传。”
少女郑重点点头,她年纪虽小,但身为蒙氏的第六代后人,家族世代为将,她非常明白其中利害,父亲难得敞开话匣,也只是因为这里远离朝堂,没有外人。
老船夫耳背,全家都在吕氏营生,而棚子里睡着的那个吕氏后人,于蒙家来说自然也不是外人。
父亲继续说道:“等几个月后,先帝东巡归来,也许是在其间经历了不少事,又或许是先帝自己想通了,便放下了荆轲的心结,慢慢地也就不再追究了,说到底,荆轲并没触犯什么,只是带着家人来到这里避世隐居。
“后来先帝知命而终,当今陛下继位,镇压了几次燕楚地的叛乱,重新安定天下之后,广施仁政,轻赋税徭役,抚平了先帝时因苛政而累积的民怨,一通繁忙落罢,转眼已经数年,陛下总会想起荆轲这个人。
“因为陛下年少时,荆轲曾教过他剑术,据说那是一套以守招为主的剑法,看似步步退守、处处被动,却终能反守为攻,一击将敌反制。
“陛下从中受益颇深,将其与治国之道融会贯通,推行儒法兼行,仁政严法相结合,这才有了我大秦五十年的繁荣强盛。
“陛下如今已近花甲,回忆旧事,想念旧人,便派人多方打听荆氏的下落,蒙吕两家也始终没有透露半句,却不曾想,吕氏竟在洞庭与荆氏往来了这么多年,说是避世,倒没断了通向外面的路子,今日我们来,也是为了……”
他话音未落,迷雾遮挡的前路隐隐出现一面巨大的石壁,越来越近,小舟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眼看着就要撞上,少女惊叫一声躲进父亲怀中。然而结果却不像意料的那样发生撞船的惨剧,反而缓缓驶入了一个漆黑的山洞。
一直大睡的年轻人也终于被她那声惊叫扰得醒来,迷迷糊糊坐起,但觉周身漆黑无光,便眼也不睁地回头问向船夫:“快到了吧?”
老船夫这回倒是听见了,恭敬回道:“少东家醒了,是快到了。”
吕姓年轻人扯了个大大的懒腰,怕黑的少女不满地质问他一句:“这怎么进洞了呢?难道他们一族是住在洞里的野人吗?”
年轻人呵着哈欠懒散道:“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父亲也笑着拍拍她:“是有这么个洞,我记得的,稍稍忍耐,等过了洞……便到了。”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抹亮光,照亮了水路和凹凸不平的穴壁,那亮光外面阳光普照,看得人心情一阵大好,与来路上的迷雾缠绕宛如隔世。
等过了洞,小舟载着几人缓缓漂进一片全新的开朗天地,周围山峦青葱起伏,环绕拥抱着一座安逸宁静的和美村庄。
近处屋舍俨然,良田美池,鸡犬相闻,孩童追逐,人们往来其间。屋后桑竹枫林,溪水潇潇,还隐约有琴声传出,此处置身世外仙境,却不乏人间之乐,妙哉。
少女惊奇地跳上岸,大方上前,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打量起来。
岸边早已有几人在等,见舟来了,朝他们作揖道:“客人远道而来,我等恭候多时了,吕少东家,别来无恙?”
年轻人一扫方才的疲态,笑着回礼:“承蒙段家叔父挂心,一切都好,这二位是蒙家父女,代蒙老将军和老夫人前来拜贺。”
他说着伸手向后一指,舟棚里堆着满满的贺礼。
那位段叔父挂着一脸“来就来呗带什么礼”的微笑,让身边几个大孩子去帮着船夫搬东西,自己则将这一行人往村口领去。
那边热热闹闹地在办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