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蚕南小半边脸已攀满碧绿的血线,恐惧的泪珠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似乎想讲话,但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李琛紧紧抱着她,身体抖得比她还剧烈。
“怎么样?”
屈忻很直接地摇头:“这种东西,毒性阴寒深烈,片刻殒命,除非提前三天告诉我有人下这种毒,不然救不回来的。”
“你用螭火,灼不去它吗?”
“螭火本来性阴,朱莲火亦不能全力,不然先把她烧死了——最根本的是,这不是靠温度能驱除的毒素,只是多吊几刻命罢了。”屈忻道,收敛了医箱。
上首李凰虚弱淡声道:“既如此,调禁军来吧,护好现场,把凶犯押下,容后审问。”
李幽胧猛地向前撞去,被李玉瑾死死扼住了手腕。
李蚕南听罢屈忻的言语后泪珠大颗地滚下,但听到这句话才身体一颤,探着头想要越过屈忻去看母亲和兄长,但没有人朝她走过来。
裴液下意识顺着她目光望去时,忽地微怔,道:“你说,这种毒算不算阴秽。”
“……算至阴至寒的毒秽了。”
“那你说,麒麟火是不是能灼去它?”裴液低声自语。
“……”
“……”
李琛仿佛猛地活了过来,抬头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李知:“四、四哥,父皇赠给过你麒麟火的!你、你还有吗!”
“……四哥?!蚕南要死了!快啊!”
整个宴场都很寂静,李知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神色很淡,眸色也很淡,像俯视凡人的仙神。
裴液连头都没有转,他安静看着李蚕南脸上缓缓蠕动的纹路——如果李知肯救她的话,朦儿根本就走不进这座园子了。
场上如果有一个人能阻止这一切,那自然只能是洞察一切的天麟易。
李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节,嗓音截断般卡在了嗓子里,他定定地跪坐在原处,再也说不出话来。
裴液从没觉得这座大明宫这样荒诞可笑。
他有时想,朦儿这样天真的愿望在这里一定很难实现,但有愿望总比没愿望好,天真总比市侩好,即便难以圆满,未必不能完成。
即便主仆二人一直留在这里,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因为只要怀抱着希望,就总有生活的空间。
但他没想过是这种结果。
朦儿离开不了了,她整个人都死在了这里。
李幽胧也离开不了的,离开的只是她的躯壳。
当然,躯壳里才有麟血。
他这时想起来自己刚入宫的那一天,在美丽的宫墙和冷旷的景色面前恭谨地拘束住脚步,不禁觉得好笑,这时候只闻到一股荒诞的腐臭。
他沉手握住了【玉虎】的剑柄。
杀不到鱼嗣诚,至少能救眼前之人吧——
“……裴哥哥。”身旁传来女孩儿怯怯的小声。
裴液转过头,小女孩儿的红袄像是鲜艳的火,只是神情茫然怯懦,抱着小鱼竿贴到了他的腿旁:“裴哥哥……怎么了……蚕南姐姐怎么了……九哥哥,你脑袋流血了……”
没有人应答她,她仰起头来无措地看着少年。
裴液低头朝她勾出个笑:“……没事,你钓鱼回来啦,去找母亲吧。”
“我、我想给裴哥哥看,”李无颜本来应该是兴高采烈的,但这时她有些断续的小声,“看我钓到的……红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