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小姑娘的心态已经崩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声音很小,不带半分怨气,似乎是想向陈一鸣证明,自己只是疑惑,而不是质问。
陈一鸣仰躺在椅子上双眼望天,好像是在回答,又好像是在自语。
“破而后立还是一蹶不振,这是一个问题。
齐老师不必担心,如果子风真的状态不好,我会叫停的,我们的制作时间很宽裕。”
齐郁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的风格是片场之内导演最大,今天过来问问已经是很大的逾越。
他点了点头,重新到摄影机后面待命。
十五分钟之后,清场封烟,今天第三次拍摄。
所谓的调整毫无卵用,张子风的表演逻辑完全乱套,眼神没有焦点,表情与情绪彼此不挨着。
齐郁重重地叹了口气,不需要陈一鸣喊咔,他也知道这条完全不能用。
张子风自己似乎已经麻木了,机械地探头,机械地做表情,机械地等待那一声咔。
然而那一声咔却是迟迟不来。
片场鸦雀无声,工作人员的目光都看向监视器所在的角落。
陈一鸣搓着下巴,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这算是自己高估了小姑娘的天赋,还是低估了小姑娘的韧性呢。
“大导演,你倒是咔啊,还能不能拍,给个痛快话!”
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年人声打破了树林里的寂静,这个声音这些天大家早已十分熟悉,正是灯爷王礼荥。
老爷子看都不看陈一鸣一眼,走到镜头前把木呆呆的张子风从树后拉出来,把音量再升一级喊道。
“我的双金大导演,演员都是你自己挑的,挑了伱道好好用啊。这拍的没头没脑的,你到底是折腾小娃子还是折腾我老头子?
来个痛快的,小张要行,你就好好教,小张不行,你就赶紧换人!”
张子风原本呆滞的神情,瞬间裂了。
虽然只露出半张脸,却有羞窘、尴尬、愤怒、委屈等多种情绪轮番登场,开拍以来第一次如此生动。
两只眼睛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浸湿了掩住口鼻的汗巾。
陈一鸣没有回答王礼荥的质问,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子风。
小姑娘极力抑制着哭泣引发的生理抽搐,身体微微颤抖着。
陈一鸣站起来大声喊道,“张子风,你还能拍吗?”
随着这一声询问,陈一鸣身上的视线瞬间转向,聚焦到张子风身上。
不止是片场内的工作人员,之前这里诡异的气氛还吸引了留在不少休息区的吃瓜群众,比如偷偷摸摸溜过来的陶奕西。
王老爷松开了拉着张子风胳膊的手,叹了口气退到一边,他刚才的举动已经有些坏规矩,再不依不饶就是倚老卖老了,这终究是导演和演员之间的事。
置身于诸多视线之下,而不是镜头之下,张子风终于暴露出了一点本真的东西。
她一把拽下脸上的汗巾,囫囵个儿地抹了一把脸,恨恨地盯着陈一鸣喊道,“能拍!”
陈一鸣一屁股坐到椅子里,高高的监视器后面,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咔!复位,补妆,十五分钟之后再来一条。”
片场略一停顿之后再次流动起来,只不过声音压低了很多,似乎头顶不是雾气而是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