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铁祝忽然懂了。
何畔西这个地狱之主,就像一个只吃米其林、从没下过厨房的所谓“美食家”。
他懂得一切关于美食的理论,懂得什么叫分子料理,什么叫低温慢煮,他能把“爱”这道菜的色、香、味分析得头头是道。
但姜小奴和商大灰,他们是真正过日子的人。
他们知道,过日子不是品鉴艺术品,过日子是做饭。
是系上围裙,走进那个满是油烟味的厨房,把那些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土豆、白菜、猪肉,用最笨拙的手法,做成一锅能填饱肚子、能暖身子的热乎菜。
那锅菜,可能摆盘不好看,可能味道不够精致,甚至可能有时候盐放多了,有时候火开大了有点糊锅。
但它,能让你在饥肠辘辘的寒夜里,活下去。
何畔西贩卖的,是“爱情”的幻梦。
而姜小奴守护的,是“婚姻”的契约。
“婚姻的本质,不是爱情,是联盟。”
姜小奴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
“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签订的一份终身互助协议。我们共享资源,共担风险,共同抚育后代,共同对抗人生这场操蛋的游戏。”
“爱情,只是这份协议的附加条款,是锦上添花。有,很好。没有,协议依然有效。”
“因为协议的核心,不是‘我爱你’,而是‘我负责’。”
“我负责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端水喂药,你负责在我害怕的时候把我护在身后。我负责操心柴米油盐,你负责去扛更重的煤气罐。我们吵架,我们冷战,我们互相嫌弃,但我们谁都不会在对方被生活揍得爬不起来的时候,转身就走。”
“因为我们是战友,是合伙人,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死了,我也活不好。我不好,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就是我们的‘凑合’。”
“一种不求情深似海,但求不离不弃的凑合。”
“你这种连饭都没做过的人,又怎么会懂?”
姜小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何畔西的脸上。
他引以为傲的地狱法则,他精心构建的绝望美学,被这套来自人间最底层、最泥泞、最粗糙的生存逻辑,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对方用一口“猪肉炖粉条子”的大铁锅,哐哐哐地砸个稀碎。
“不……不对……这不对……”
何畔西失魂落魄地后退着,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眼神涣散。
他那斯文败类的优雅荡然无存,像一个信仰崩塌的神父,嘴里喃喃自语。
“爱是纯粹的,是激情的,是独一无二的……怎么能是……怎么能是协议……是责任……是联盟……”
他想不通。
他永远也想不通。
一个把爱情当成艺术品来仰望的人,怎么能理解那些把爱情当成窝窝头来啃,只为了活下去的人?
看着他那副快要被cpu干烧了的模样,礼铁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这孩子,让两口子给整不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