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收起了水囊的什长,被一道道目光注视着,手指下意识在腰间悬着镇辽刀柄上摩挲着。
片刻之后,忽然鬼神神差地道了一句。
“你们说,这兖州之地都这般肥沃、繁盛了,那司隶、豫州又该是何等光景?”
天下之地,以神都镐京为核心。
次第延伸,越往外越荒芜贫瘠、越往内则越繁花似锦。
刚刚正一副热火朝天模样的众将士听到这话,神色不禁一滞。
没见过。
想象不出来。
只不过下一刻,有人忽然嘟囔道。
“干脆让君上带我们去神都走一遭算了,到时候君上高坐明堂,我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在神都安个家……”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望向说话那人,看得那将士浑身不自在。
正忸怩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的时候,身边一众袍泽突然爆发出一阵豁然开朗的大笑。
“哈哈!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就连什长也是一脸感慨。
他还是格局小了,胆子不够大。
这天下他姬氏他娘的坐得,凭啥咱君上就坐不得?
只是就在众人准备围绕这个大逆不道的话题继续讨论下去的时候,远处辽阔的济水之上忽然飘来一座座宛如山峦的艨艟巨舰。
一众散骑见状,瞬间神色一肃,再也顾不得畅想这些有的没的,顷刻间齐齐翻身上马,往来时的路策马回奔。
……
自去岁香积寺血战一场。
李靖的南路镇辽军与兖、豫二州黄天军在兖州停战、对峙了小半年。
只不过由于那日镇辽军主动替黄天军收敛了尸骸,双方的关系虽看似水火不容、不死不休,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紧张。
这也导致那一日韩绍骤然打出‘复君仇’的旗号,重新兴兵开战,黄天军抵抗的战意远没有之前那般强烈。
在接连几场大战,击溃了二州黄天军的狂热核心后,看似庞大的黄天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
尤其是在看到镇辽军在得胜之后,不但没有痛下杀手妄加屠戮,还对被俘的黄天士卒百般优抚。
不少黄天士卒甚至选择了主动放下刀兵,向镇辽军请降。
而这其中除了有六扇门的渗透出力外,真正起到作用的其实是刚刚兴起的太平道。
尤其是以左慈为核心的一众太平道高层,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黄天道曾经的中坚人物。
没有比他们更懂黄天道,更懂黄天道的经义菁华。
花费了这小半年的工夫,虽然不至于左右二州黄天军中军大帐的决议,却早已无声无息地动摇了二州黄天军的根基。
所以自韩绍尽起大兵那一日开始,镇辽军几乎是一路横推。
三日前的那一战,当李靖阵斩兖州黄天渠帅,冀州黄天渠帅重伤败退带着残部狼狈遁逃冀州,整个兖州的战局其实已经尘埃落定。
只不过在这之后,李靖并没有趁着大胜之威,对着冀州黄天军衔尾追击,趁机一路攻取冀州。
而是出乎预料地调转兵锋,提兵北上济水!
如此一来,镇辽军的目的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这竟是要悍然选择直捣黄龙,直取黄天道的真正腹心——冀州!
……
济水之畔。
与十年前十万神都禁军的望济水而兴叹不同,包括李靖在内的一众镇辽军将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这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绝对自信。
而这份绝对自信的来源也很简单,正是此刻游曳在济水之上的巨大墨家宝船。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李靖复述着韩绍的‘圣谕’,神色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