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还虚弱的天子几乎瞬间弹起身来,又叫身边的谢昀轻压下去,他轻蹙眉,“陛下这样一惊一乍做甚么?当心龙体。”
莫说天子,底下朝臣听了也是惊惧。
——天子尚未成婚,这好端端的,哪里冒出来的皇嗣?
但陛下又的确是有喜了。
跪在地上的太医,哆哆嗦嗦,却也是言之凿凿,“陛下脉象流利圆滑,如珠走盘,的确是喜脉。按着这脉象诊断,陛下有喜已一月有余。”
天子在惊惧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看身边的谢昀,“侯爷没吃药?”
初时是林莺娘吃药。
但她嫌苦,后来进了宫里也的确是不便吃,于是吃药的人换作谢昀。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林莺娘从未想过她会和谢昀有以后,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怀上和谢昀的孩子。
底下的朝臣们听得这一问先是诧异——什么,这竟是谢大人的孩子?
他不是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吗?
什么时候和天子混在了一处?
然后是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附耳来听。
这看热闹这一事上,便是日常一本正经的朝臣们也不能免俗。
他们听见珠帘后的谢昀平静无波的声,“没有。”
他倒是极坦荡荡,叫本就头晕的林莺娘气得够呛,指着他险些说不出话来,“你……”
“陛下别动怒,当心伤着皇嗣。”
这样的时候,他还有心思来安慰她,将她指向自己的指头耐心按下去,又温声细语解释,“臣问过陛下,是陛下亲口应允的臣,陛下忘了吗?”
谁会将床榻上颠鸾倒凤时说的话当真。
何况那时已然是最后关头,那时的询问,显然是通知。
事到如今,林莺娘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叫谢昀给算计了。
他早有心,要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于是暗自弃了药,又在榻上给她演那么一出询问她意见的戏来。
天子生怒了。
这事很严重。
朝臣们瞧着,天子几日上朝不曾理会过谢昀了,连他递上去的折子都丢在一边,不予理会。更别说谢大人夜宿宫门这样的事,是再也没有了。
青山给谢昀出主意,不若故技重施,他们再寻着由头将采雁拉走,那这殿门便由着谢昀随意进出了。
在处理男女之事上,长风比他有点脑子,“那是从前,现在陛下有孕了,倘若她生起气来,伤着了小皇子,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的?”
青山当即偃旗息鼓了去。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天子和朝廷重臣,总这么闹别扭怎么行?
国事不管了?新政不继续推行了?还有天子腹中的小皇子,总不能就这么耽搁着,连他父亲的名分都不给吧?
这事不止青山和长风急,满朝文武也急。
这可是女帝继位后生的第一位皇子,这嫡长子没名没分的可不行,往后落个父不详的名声还怎么名正言顺当储君?
好在这宫里还有个能主事的皇太后。
太后娘娘现在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今儿赏花明儿看戏,便是接见朝臣也在湖中心的凉亭里。
朝臣们在廊桥里远远候着,等着宫人们来回传话。
“行了。”
太后娘娘听了宫人来报,示意捶腿的宫人退下去,才伸着懒腰从美人榻上坐起身子,“你跟他们说,这事包哀家身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