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点头不语,但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子时暴雨转急,沈砚之和衣假寐时忽闻法堂传来婴孩尖啸,循着腥甜檀香摸到藏经阁暗室,却见九十九盏长明灯围着那尊琉璃菩萨诡异地静止燃烧,更骇人的是佛像此时通体血红,周身延伸出无数蛛网状金丝,正缠绕着数十具巴掌大的木胎菩萨像——那些粗劣雕像分明都是白日所见村民的面目!
一声惊雷劈开屋顶,沈砚之这才发现四十九具腐烂女尸悬吊梁间,每具尸体脐带都连着团紫黑色肉瘤,其状与《天工鬼斧录》描述的“紫府太岁”如出一辙。
最深处的那具女尸衣袍虽朽,依稀可见银线绣着建文年间的玄龙纹。
“当年姚广孝用活婴铸佛镇煞,贫僧不过稍加改良。”枯叶禅师从暗影中飘出,道袍内襟竟满是《靖难稗史》记载的燕府密文,“三百童男女的紫府精气可筑血肉法台,再以上古血玉养九皇女尸……”
突然整个密室剧烈震动,琉璃菩萨爆出凄厉长啸,肚脐豁口中涌出黑雾凝成百具骷髅虚影——正是当年祭炼铁佛的亡魂。
沈砚之袖中秘藏的铁尺突然发烫,那原是当年方监生随身携带的辟邪法器,上刻血字在雷光中显现:
“四十九活桩封六甲,玄龙褪鳞处藏天机。”
雷火劈落瞬间,整座古寺轰然坍塌,次日赶来的村民只寻到遍地血色琉璃碎片,其间混杂着数十块刻有生辰八字的羊脂玉佩。
仵作在三十里外山洞发现四具腐尸:两具成人骸骨穿着建文朝服饰,两具幼童骨骼嵌满黑曜石珠——那石纹细看竟是完整的南京城墙活人桩分布图。
死里逃生的沈砚之握着雷纹铁尺的手微微发颤,继续追查之下,发现那具嵌满黑曜石珠的童尸,骨骼间竟呈现出南京城墙的轮廓,尸身咽喉处卡着枚乌木罗汉,背面镌刻着句细如蚊足的梵文——正是当年郑和下西洋时从天竺带回的《楞严血咒》。
他将此番秘密带去龙泉观,寻找玉衡道人询问。
“这不是普通活人桩。”龙泉观玉衡道人蘸着童尸血水在黄符上勾画,“沐英征滇南时俘虏的八百降头师,将‘移魂驻影术’与七星阵法融为一炉。”符纸触碰到黑曜石珠刹那爆出蓝火,显出一首建文朝风格的宫词:
“龙鳞逆甲落滇池,九丈青丝缚玉螭;莫怨深宫埋骨处,血婴啼破月圆时。”
老道突然剧烈呛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地竟化作蠕动的银蚕——这是《赤雅》记载的苗疆噬心蛊发作之兆。
沈砚之猛地扯开道人后襟,赫然看到脊椎上四十九枚紫晶钉组成的北斗阵,与方监生袍服上的血星如出一辙。
噗嗤一声,老道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沈砚之搀扶老道之际,老道摆手道:“我已无力回天,查下去,一定要查下去。”
“山上有座停尸洞……”后边的话还没说完,老道便咽了气。
……
子夜,沈砚之潜入停尸洞窟时,雷纹铁尺忽然发出蜂鸣,尺身浮现的沐王府雷火纹指向西南岩壁,撬开三寸后的夹层里惊现鎏金铜匣。
匣中《鲁班秘录》残页记载着更加悚人的真相:永乐七年改建南京城墙时,确实在十三座城门暗埋"童子锁",每具尸身都用暹罗贡品血玉髓浸渍七年。
匣底绘制的南洋海图上,用建文年号标注着座蛇形岛屿,图示的火山口附近,数百个骷髅标记环绕着朵八瓣莲花——正是白莲教圣物的图形。
沈砚之突然想起,昨日剖开的紫府太岁肉瘤里,层层包裹的正是这种莲花状寄生菌。
暴雨倾盆的黎明,沈砚之重返已成废墟的古寺,翻找血色琉璃残片时,一块嵌着青铜罗盘的碎块突然吸附在雷纹铁尺上,罗盘天池中浮现的倒转二十八宿,竟与枯叶禅师佛珠刻纹完美契合,当北斗勺柄指向东方巽位时,地下传来空洞回响。
掘地九尺之后,一具青铜椁破土而出,椁盖上用陨铁镶嵌的星图,分明是洪武二十五年的天象——那年正逢马皇后薨逝,南京连续四十九日白虹贯日。
更骇人的是椁内景象——裹着蜕皮蛟龙袍的干尸双手交叠胸前,掌心托着个胎膜未破的鬼面婴,脐带末端竟系着块建文朝东宫令牌!
“原来七星续命法是幌子。”